退堂进去了。
众人无奈,只得出来商量,要到各上司去递辩冤揭。内中一个朋友,叫做萧云龙,说道:“依我算来,揭帖此时还递不得,府里的文书又未曾申上去,知他作何审语?倘他因我们这番吵闹,改了招详,我们反先去辩冤,岂不自搬自脚,自打自牙,且使各上台疑我们生员把持衙门。莫若等他出了文书,若果然将宋古玉做实了,我们看他申文上破绽,再具结辩冤,也未为迟。”众人听了,再细想一想,皆说道:“这一论甚是有理。”因不具揭,只在刑房打听。
原来袁通判这件事,原不曾得财,又被众秀才激哄了一番,又想无赃,实难定罪,又听得新知府已有人了,遂将此案搁起。正是:
为官既是救生民,
若遇无辜当善处;
如何只保自家官,
放在监中常受苦。
宋古玉坐在监中,且按下不题。却说贺知府自受了裴夫人延师之托,便差家人贺禄,回山东家里,去请舅子宋古玉来处馆,以为必然来的。不期被众社友留下,回了一封信来辞。贺秉正接了信,甚是踌躇,因对夫人说道:“你兄弟不肯来也罢了,但裴夫人托我延师,我一向在此做宫,日从政事,不便结交,知道谁是明师,何以复裴夫人之命?”
宋夫人道:“我想为师教学,必是秀才,老爷要知此地人才,何不去问学里先生?”
贺知府听了,大喜道:“我倒忘了,夫人之言有理。”
到了次早,叫人拿了一个侍生的名帖跟随,亲自到学里来拜胡教宫。相见过,茶罢,贺如府就先说道:“我学生有一事,要来请教老师。”
胡教官忙打一恭道:“不知老大人有何事垂问?”
贺知府道:“要请教贵学生员,真才实学,素有名望,不知是哪几位为最?”
胡教官道:“学里秀才虽有,若要真才实学,敢称名于老大人之前者,却也有数。但不知老大人要他,作哪一项之用?”
贺知府因说道:“敞同午裴给事殁后,所遗一子一女,皆具聪慧,裴夫人恐怕失学,再三托我延一位明师教诲。我学生未亲学政,不识其人,故求教老师,乞荐一位人品老成,学问充足,堪为师范者于学生,则感高谊不浅矣。”
胡教官听见是荐馆的生意,有些想头,便推开一步说道:“既是老大人要为裴公子择师,这是死生之托,误不得事的,怎敢信口吹嘘。容晚生细查定了,即当上荐。”
贺知府道:“如此深感,且暂归候教。”就别去了。
胡教官忙叫了一个能干的门斗来,细细将贺知府延师之事,与他说了道:“裴吏科家教公子,这是一个肥馆。若不重重送我一个礼儿,我怎肯轻易荐他。你可出去,与我尽心兜揽一个又有真才,又肯送礼来求我的,我方肯荐他。”
门斗道:“这是老爷知道的,汝宁秀才,若有真才,定是穷的,哪有礼物送老爷,肯送礼物的,才学恐只有限,还该怎样?”
胡教官低着头,又想了一想道:“贺老爷说,裴公子十分聪慧,要求明师指点,以防盘驳。我想裴公子纵然聪慧,尚在幼年,哪里便能盘驳。就是中中的也罢,只要送我一分厚礼。”
门斗领命,便寻了一个秀才,姓常名蓼,字莪é草。胸中虽只平平,人物倒生得长长大大,象个才人。一张嘴,又能言快语,有些机变。晓得裴科尊家,是个美馆,故托门斗送了胡教官五两银子,求他荐去。胡教官受了银子,遂不问他有才无才,竟写了一封书,荐与贺知府。贺知府见胡教官力荐,又盛赞其多才,遂信以为真,因与裴夫人说了,先领裴公子去拜见过,遂送贽仪,然后礼请到馆。
这一日,常莪草初进馆,四围一看,只见图书满座,笔墨纵横,甚是齐整。因问裴凇道:“你一向既未从师,却在馆中做些什么功夫?”
裴松答道:“先大人在日,门生诵读之余,尚蒙指点些经书大义。自见背之后,无人训诲,惟朝夕在(口占)哔中虚度。今幸侍老师座前,万望开示。”
常莪草道:“是如此用功,不知《四书》曾读完否?”
裴松道:“《四书》七岁上就读了。”
常莪草道:“《四书》既读完,可曾读哪一经?”
裴松道:“《玉经》皆已读完。”
常莪草听了,沉吟道:“你今午才十岁,就是聪明,却也读不得许多书。想也只是贪多务名,略略涉猎而已,哪里尽能成诵。”
裴松道:“门生读是读过,正恐读不纯熟,有如老师所言之病,敢求老师每经拈一段提醒提醒门生,免得门生荒废。”
常莪草见裴松叫他提书与他背,料定他不能全熟。因要捉出他的破绽,便好自尊师体,就在《五经》上只捡疑难冰冷兜搭难读的,摘出五段叫他背诵,谁知裴松果然记得,竟逐章逐段朗朗背出,格磴也不打一个。常莪草听了,不觉骇然道:“记得清白,读得纯熟,果然智慧。以后只消讲解做文了。”
裴松因又说道:“门生《史》、《汉》也曾读过,恐怕生疏,也求老师提一段与门生背涌。”
常莪草道:“今日初到馆,不宜多读。明日再背吧。”裴松便不敢再言。
到了晚间,学生入去,常莪草暗想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