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这人面兽心的奴才,连至亲骨肉也不念,本府一个黄堂太守,怎肯废朝廷之法,私你这白木,只不加等就够了。且问你,买盗赃银是多少?”
皮象道:“三百两。”
蔺知府又问道:“谋命赃银是多少?”
皮象道:“也是三百两。”
蔺知府听了大怒,喝叫左右:“快与我夹起来,着实敲一百。”
公人如狼似虎,拖翻皮象,套上夹棍,用力一收。皮象虽不通文,却系富足,何曾吃苦。今被一夹,又敲了一百榔头,早已死去了。半晌,方才醒转。蔺知府喝放了夹棍,又丢下八根签来。五板一换,打了四十。打得皮开肉绽,血流满地,拖在半边。
蔺知府又叫屠才说道:“既在公门,叫做知法犯法,罪应加等。”因丢下八根签来,也是四十。
打完,又叫禁子朱贵道:“你这奴才,吃了朝廷工食,当一个禁役,怎么将人的性命,与你换银子用。”
朱禁子大叫道:“青天老爷,不干小的事,都是屠才害小的!”蔺知府哪里听他,丢下六根签,打了三十。援笔判道:
审得皮象,宋石至亲郎舅也。因家豪富,买纳监生,假充斯文,以污太学。宋皮至亲,往还文俗,殊料杯酒间,见其面目可憎,语言无味,醉而辱骂,情或有之。然而小过也。乃皮象则视为深仇,竟倚屠才为党羽,赂买大盗,扳做窝家。前官不察覆盆,已将宋石坐罪囹圄,惨冤不已甚乎!乃皮象怒犹未解,复因外甥借贷触怒,又托党羽屠才,赂买禁役朱贵,暗害宋石性命,惨毒至此极矣!幸本府感梦点监,亲见其弊,方鞠出真情。买盗已供在案,谋命有灰袋作证。皮象恶毒至此,一死何辞!律应拟绞。屠才得财买盗,扳害无辜,又贿禁役,谋害人命,杖一百,流三千里。禁役朱贵,监守得财谋命,知法犯法,罪加一等,亦杖一百,流三千里。买盗赃银,已入盗手,免追。屠才、朱贵赃银三百两,立追入官。宋石无辜被害,情实可矜。释放宁家,候申学宪,复其前程。
判毕,就叫孙禁子带皮象、屠才、朱贵三人,入监监禁。然后,当堂将宋石的枷钮打开,发放回家。
宋石拜谢了蔺知府,正走下堂来,早看见宋采在仪门外伸头缩脑的张望。原来宋采到监中来送饭,轰传朱禁子受了皮监生的贿赂,要害宋石的性命,亏得太爷半夜里就象晓得的一般,恰恰来点监,看见了,方才救了朱石之命。如今拿了皮监生来,正在堂上审哩。宋采听见,连送的饭都丢下不顾了,忙跑到仪门口来看。才立下脚,早看见父亲的枷锁打开了,竟自家走了出来,只喜得乱跳,忙走近身接着道:“造化了,造化了,不知可还要到监里去?”
宋古玉道:“我已审得无辜,释放还家了。”
宋采听了,只喜得眉欢眼笑,说道:“爹爹,你慢慢走来。我先去报知母亲与妹子,使她们欢喜。”
宋古玉依允,宋采早如飞的先跑去了。宋古玉方慢慢走得到家,只见妻子与女儿,早已立在门前张望。皮氏看见宋古玉果蓬头污脸走了回家,这一喜也不小。宋古玉走进门,先抱着皮氏与女儿,放声大哭道:“我昨夜三更,已甘心抱沉冤死于狱中。谁知今日,又与妳娘儿们见面,真是重生了。’
皮氏哭了一阵,收泪说道:“方才孩儿来说,这祸都是我那禽兽兄弟起的,不知果真吗?”
宋古玉道:“怎么不真,皮象前因恼我醉后骂他,故买嘱盗贼扳害。又因采儿回骂,说赃藏在他家,恐怕我
真要扳他,又买嘱了禁子,害我之命。禁子已将石灰袋揿在我口鼻上,我已是死人了。谁知蔺太爷恰恰进来点监,才救了我的性命。今早审出前情,将你那畜生兄弟夹了一夹,打了四十,问成绞罪。屠才与禁子,各打了三四十,问了充军。怜我无辜,释放还家,还要申文,复我前程。”
皮氏听完,忙向天跪拜道:“你欺心陷害我们,只道此冤不能得雪。谁知人欺天不欺,一般也有今日。黑心贼!你要害人,原来却自己害了。”这夫妻儿女,哭了一回,说了一回。股氏方才欢欢喜喜去烧水,与丈夫梳洗。
宋古玉一面梳洗,一面对儿子说道:“我坐在监中,亏了众社友递揭辩冤,在府堂上日日吵嚷,故前官不敢定罪,又时时到监中来探问。今喜侥幸出来,你可去报他们一声,也使他们欢喜。”
皮氏道:“这个应核。难得众人,又不时送柴送米。”宋采听说,便就去了。
宋古玉梳洗完,皮氏寻出一项头巾与他戴了,又寻一件七并八补的破布直裰,与他穿了。宋古玉穿戴完,再内外一看,真是破甑生尘。门可罗雀。妻女的睡场,俱铺在地下,不觉悲伤起来,说道:“我被此贼害得一至于此,此恨怎消。”
皮氏道:“他不仁不义,今已现报了。相公,你虽受-番挫折,也是年灾月厄。今幸平安无事,骨肉团圆,便是万分之福了。家中穷苦,慢墁商量,愁它怎的。人不可不知足,譬如坐在监中,又将如何。”
宋古玉听了,叹息道:“贤妻见得极是。但因我醉后狂言,惹出祸来,自作自受。我受苦也自情愿,只是带累贤妻受苦,使我过意不去。”
皮氏道:“相公怎说这话?夫妻一体,相公既已出来,我苦死也是情愿。”
正说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