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邻辛家来借板凳。辛寡妇答道:“板凳锁在后边屋里。辛泰在家,就叫他给你送去。他又上城里去了,这不是钥匙,你开门自己搬去罢!”焦氏到了后边,把屋门给他开了。进来一看,见他男人的一条裤子并那个褡子,俱在梁头上搁着。当下闭口无言,搬了两条凳子,把门锁上,交了钥匙,进入东院去了。
午后经事已完,焦氏偷偷地跑到城里,禀知县公,回道:“小的是白天香的女人。白天香被人踢死,前已具状到台下,现在拿人。目今正犯已有主了,小的特来报知。”县公问道:“正犯是谁?”焦氏回道:“是小的西邻辛寡妇的儿子辛泰。”县主就标了一支飞签,差了三班捕头,跟着焦氏来辛家拿人。辛寡妇见公差进门,吓得魂飞魄散,说道:“我儿子并没害人,凭何经来拿他?”焦氏道:“你家现有真赃实犯,还要强口!”辛泰道:“有何赃犯,给我拿出!”焦氏道:“这倒不难!”当下领着差人,开了后边房门,就把那裤子、褡子,当着公差的面,从梁上拿下来。辛泰母子,竟是有口也难分诉了。差人把辛泰立时锁起,带进城去。
县主坐堂讯问,一夹根三十板,辛泰受刑不过,只得招了。辛寡妇听说,日夜号哭,无法可救。
到了过府,太府更用酷刑,不得不仍照前案。由府解省,路过五里堡前。辛寡妇使钱买通解役,母子两个才见了一面。辛寡妇见了辛泰,母子抱头相哭,死而复苏。辛泰哭道:“母亲,你半世守起孩儿一个人来,实指望着养老送终。那料忽然遭此奇祸,这是我命该如此,情甘一身当去。母亲保全自己,不必代我忧愁。”寡妇道:“吾儿此去,今世断不能再见面了。”两个又哭了一场,辛泰方随差役而走。
及至解到提刑衙门,过堂时上台见他生得单弱,不像个凶徒。心中疑道:“一个十六岁的幼童,如何就能打死个大人?此事未必不屈。”及至当堂审问,果把前案尽情翻了。提刑大人把辛泰暂且寄监,行文提抚州府进省,同吉安府会审此案。柳毅见了文书,星夜赴省而去。
却说螭娘向虓儿道:“相公此去,定决疑狱。正当趁此机会,大显声名。”虓儿道:“姐姐何不给老爷指条明路?”螭娘当下手题七言律诗一首封好,着得当家人送到省中。柳毅折开一看,见其诗云:
害命非缘有夙嫌,只因图财丧心田。
踢伤掀入深沟内,故把衣囊置屋前。
鞫狱少闻秦镜照,当官误将无辜连。
若问正犯真名姓,不在梓旁在柘边。
柳毅看了这诗,心下已知正犯是姓石了。
到了次日,约定在城皇庙会审。吉安府先到,抚州府后到。吉安府见了柳毅,说道:“老哥,这起官司费了小弟许多心思才能问成。不料到省,却又翻案。一会儿审时,把辛泰这个囚奴须得着实夹起!”柳毅答道:“真假自有分辨,大刑岂可滥加!”两个坐了公座,把辛泰带到案前。柳毅问道:“辛泰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白天香果系你打死,就招承了罢!省得你受刑罚!”辛泰回道:“犯人实系冤枉,但县主老爷一见即用重刑,小人当受不起,只得强招。实望解至府堂,或可洗冤。孰料太爷仍用重刑,使招前案。解到省来,幸上台大人少存哀矜,着二位太爷眼同会审。只求太爷原情推理,犯人就死也甘心。”柳毅问道:“当日上集时,是你两个同去的吗?”辛泰回道:“是同去的。”柳毅又问道:“下集时,是你两个回来的?可是你先来的?”辛泰回道:“散集时,犯人约白天香同走。他还在那里吃酒,把褂子一个交给犯人。犯人就先回到家来,把褂子交给他女人了。犯人回家吃过了饭,等到二更多天,并不见白天香回来,又去接了他有二里地,也没见踪影。及至次日早上,白天香已死在路沟里了。焦氏告犯人图财害命,县主老爷差人来拿时,不知是何缘故,却从犯人后边屋梁上搜出白天香的褡子一个、裤子一条,弄假成真。此中须费太老爷的心思判断。”
吉州府道:“依你所供,现有真赃,还不招承!拉下去,给我重夹!”柳毅道:“且住!其间定有缘故,待小弟再仔细问他。”又问道:“辛泰,你上集时只你两个同走,可还有别人?”辛泰回道:“只俺两个,并无别人。”柳毅又问道:“下集时,你曾见旁人没见旁人?”辛泰回道:“犯人在城里并没见旁人,出城走到一座庙前,见石官屯石岩,他的超号叫做铜锤石二。他曾问我:“白天香为何不同你回来?『犯人答道:“他还在店里吃酒哩!』只说这几句话,犯人就回家来了。”
柳毅向吉州府说道:“事系委曲,把辛泰暂且寄监,待小弟禀明大人,再为审夺。”柳毅据着辛泰的供词,禀了提刑,遂即亲出了一张火票,行到吉水县来:
票仰吉安府吉水县差役将石官屯铜锤石二拿获解省,毋得有误!特示。
吉水县见了臬台的火票,就差三班捕快,把石二拿住,星夜解进省来,仍同吉安府在城隍庙里会审。
柳毅一见石二的相貌,勃然大怒,骂道:“你这无王法的奴才。图财害命,贻累好人,该当何罪!”石二回道:“白天香是辛泰害的,与小人何涉?”柳毅道:“你还要诬赖吗?白天香系你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