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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6-跻云楼-清-烟霞主人-第17页

女儿受刑,上下打点,就费了一二百两银子。县主把贞娘带到衙门,着官媒押了一夜。到了次日早堂,带上去审。县主问道:“你这个贱妇,结交的何人,把你丈夫打死?”贞娘回道:“犯妇闺门不出,并无三兄六弟,又轻易到不了亲戚、邻舍,从何处结交外人?况我家原系旧族,颇知礼义,岂肯做此不良之事,玷辱宗祖?还求老爷原情!”县主道:“一派胡说!你丈夫尸伤的系铁器打死,你如何还说没有结交别人?这不拶不招。”叫左右:“给我拶起来!”就把贞娘拶了一拶,从早堂直到午刻方才放拶。贞娘声声叫苦,又回道:“隋郎死得若屈,叫奴偿命,情甘就死。若说别的,到底不招!”县主大怒,又把贞娘打了三十个嘴巴,打的满口流血,送入监中。
  次日方氏进监来,看他女儿,只见贞娘:
    云鬓缭乱,头戴飞蓬之状;桃脸垢积,面着染病之色。双手尽关木扭,欲举动而不能;浑身悉被铁链,将展转其奚自?本是天台仙姬,竟成了地狱冤魂。
  母女两个一见,抱头大哭。方氏道:“我儿,刑罚难受,不如权且招承了罢!若不该死,到得上司衙门,定有清官代为解脱。”贞娘答道:“孩儿实无别事,强为招承,咱家门风安在!”方氏道:“事到其间,也说不得了。”说完,母女两个洒泪而别。
  后来县主提出又审,贞娘回道:“犯妇纵吐真情,老爷到底不信。依老爷说画招是了!”县主道:“你既肯招承,省得多受刑罚。”审过解府,刘霭又到府上打点了一番。连审三堂,前案尽翻。遂吩咐暂且寄监内,以候再审。贞娘作诗一首以自叹,道:
    恼恨彼时心太愚,登牀何不同丈夫?
    祸来一己身当去,免使狱成涉胡涂。
    六月飞霜渺无望,三年不雨难再首。
    璧称洁白谁肯信?屈死九泉徒咽呜!
  却说韶州府郡守恐上宪行文催提,特进省参见提刑,禀道:“卑职因断狱未决,恐误朝审的日期,先来禀明大人。”柳毅问道:“贵府所断是那一案?”答道:“韶州城内有家乡绅,姓隋。娶一新妇,不知在家结交的何人,花烛之夜,竟把他丈夫打得脑浆迸裂,死在牀上。隋乡绅报知本县,县主问成是结奸谋害。及到解到卑职衙门,尽翻前案。须得发回本县,审清解来。”说完,告辞而出。柳毅进了后宅,就把这事告诉二位夫人。虓儿道:“此案定有委曲!与其发回本县,不如解到省来,替他问个明白。”
  次日,韶州府进来辞行。柳毅吩咐:犯人、原卷一齐解到提刑衙门。过堂已讫,柳毅叫官媒婆给贞娘洗了脸,梳了头,换上衣裳。锁到三堂后边一个密书房里,叫一位夫人出来验了一番。回来向柳毅道:“此女仍系处子,断官以结奸问罪,何良心之丧尽也!相公照铁鞭蛇一条问去,庶可得其原情,保全这女子的性命。”柳毅道:“下官也看是这样。”
  柳毅把隋乡绅并刘霭俱提进省来,当堂候审。柳毅先问隋乡绅道:“你与刘家作亲,是图他的妆奁,可是图他的人家?”隋乡绅回道:“是图他的人家。”柳毅道:“既是图他的人家,焉有名门大族任其女之结交奸夫者!况你系宦家,深宅大院,纵有匪人,如何骤能进入内室?照结奸推究,不惟刘家难以见人,连你面上也觉无光。暂且下去!”
  把刘霭叫上来,问道:“你这个女儿,他常在家里,也不时地出来外去?”刘霭回道:“生家外有男仆,内有女童。贞娘卧楼不下,已经数年。大人不信,提姆母并两邻来问,便知真假。”柳毅道:“这就是了!料你这等人家,断无如此不才之女!也且下去。”
  把贞娘叫上去,问道:“你的住室,可与公婆相近还是相远?”贞娘回道:“公婆住在堂屋,犯妇夫妻两个住在偏房。”柳毅又问道:“房内是土地,可是砖地呢?”贞娘回道:“当门地系砖铺,两断间内俱系板棚。”柳毅又问道:“板是新棚的,可是原旧的?”贞娘回道:“当门砖系新铺,里间板系旧棚。”柳毅道:“下去!本司已明白了。”
  又把隋乡绅叫上来,吩咐道:“本司着官媒相验,你儿妇尚系处女。为何诬告他结奸害夫?”隋乡绅回道:“现今我的儿子被人打死,如何反成诬告?”柳毅笑道:“你虽中过两榜,无奈学问有限。你这里出一样异蛇,名叫铁鞭,以尾伤人,如同铁器,吃人脑汁饱卧三年,常隐人家牀下。你可知道吗?”隋乡绅回道:“大人所见,出自何典?”柳毅道:“你还不服吗?”就把《异类谱》所载《铁鞭蛇赋》给他一看,隋乡绅还是半信半疑。
  柳毅仍把贞娘寄监,着差人多拿火把,来到隋家新人房内。把牀抬出,点上火把,把地棚板一掀。下边有个大穴,穴内蟠一大蛇。长有半丈,粗如鹅卵。被火一蒸,浑身软了。差役把这蛇放在筒里,解到省来。
  柳毅仍坐大堂,一时看者不计其数。柳毅吩咐隋乡绅道:“蛇是真的了,食人脑汁你还未必深信。”着人使差人剖破蛇腹,所吃隋郎的脑浆尚未化净。柳毅道:“这桩命案,本司断得否?”隋乡绅下边只是磕头。又把贞娘提出监来,问道:“你丈夫原系毒蛇害命,已经报仇。你愿回娘家去,还是愿回公婆家去?”贞娘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