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宅后立着。毛子曰:“怎不到屋去?”大武曰:“等人睡了方去。”毛子曰:“人睡了谁个拿银与你?”大武曰:“我自家去拿。”毛子曰:“又不是强盗,怎么自家去拿?”大武曰:“不是强盗,是模模匠。”毛子曰:“呀,我怕得很:我不去,我怕捉到!”大武曰:“不要乱讲,有我不怕得的。”毛子曰:“那就快去,拿起好走。”大武曰:“待我问他银子放在那里才去。”毛子曰:“问不得,问要犯跷。”大武拿石向房打去,犬声大吠。茂春曰:“今夜有贼,老婆子,银子收起莫有?”答:“已锁在箱内了。”方欲进宅,那知茂春妻妾忽然吵架,毛子喊曰:“快走!屋内晓得骂起来了!”大武急抚其嘴。
且说林茂春娶妻熊氏,貌丑性恶,无有生育,茂春只得娶妾何氏。这熊氏淫而且妒,时常冷言冷语,说夫爱彼嫌此,因此妻妾失和,吵嘴不休。茂春忿气分室独眠,横房三间,自己居中,妻左妾右。妻又疑他暗地偷宿,常其隙。是夜茂春带酒,向妾丢个眼色,熊氏看见,就大闹起来:
骂一声大麻疯令人可恨,做的事如屎样臭得难闻!
具一付狠心肠两样安顿,爱一个嫌一个好不忧人。
只爱你小妈几年轻骨嫩,嫌贱我年纪老脸上堆金。
既分房就该要来把气恨,为甚么背着我暗地偷情?
“我又未曾喊他,怎么叫做偷情!”
虽然是闭看嘴未把言论,以色言以眉语做得出神。
“你既怕他同宿,为甚你又不来?”
既嫌我老王瓜不与同寝,我岂肯学下贱去找男人?
要守寡大齐家守着来等,我焉能独一人去守孤灯?
“大家都不同宿,难道香烟就不要了?”
似这样莫良心欺人过分,我情愿断香烟去作孤魂!
“宁断香烟,不准同宿,你就那们恨呀?”
岂不知贱婆娘原不可近,好似那狐狸精惯习迷人!
只晓得戳是非含沙射影,那管人好和歹性命有倾。
家庭中大小事全不理问,喊他去不装聋便作哑人。
茶不烧饭不煮还要装病,一见人在走路就把嗔呻。
每日里但知道搽胭抹粉,不穿红就着绿日换几身。
走步路摆一摆退而后进,作姣痴装媚态蛊惑男人。
似那样贱婆娘你都亲近,我要你到后来悔之不赢!
何氏见熊氏骂得狠毒,当时大怒,亦指熊氏骂道:
贱婆说话不巴垮,别人替体脸上麻。
做个大来不像大,真真大得莫搭煞。
专爱说人冤枉话,一张嘴巴叽哩呱。
脾气乖张性鲁野,不知尊卑与礼法。
那管妻小夫为大,天天寻着去放。
相貌不扬人材马,嘴歪眼斜一脸麻。
额皱鼻拱眉错杂,两足拖起像王瓜。
越丑越怪越央假,偏偏要把胭脂搽。
装起样儿像锉鮸,只想丈夫专爱他。
不怕嫌来不怕骂,估住男人去贪花。
恨我后来人秀雅,朝日把你眼睛搽。
只想专房逞豪霸,不许旁人沾一纱。
天天寻我吵酸架,狗脸全不怕羞煞。
越加让你越肘架,恨不把我赶出家。
今夜到底为着啥?无缘无故烂牙巴。
开口就说守活寡,谁个不许你同榻?
既把男子丢不下,任你扯来任你拉。
再来手我把屁打,八仙过海各显法。
熊氏听得更加伤心,拢去一架打之。何氏细小,极其伶便,熊氏足大,转身极迟,下下被人打着。熊氏见打不赢,夫未来拉,便去寻着拚命,说:“你这样心毒!为甚使你小妈打我?你不与我讲明,不得下台!”茂春一阵拉开,好言劝解。熊氏那里肯休?吵得鸡啼犬吠。茂春曰:“不要吵了!以后听你铺排就是!”熊氏曰:“要我依允,除非你与贱人水不同宿!”茂春曰:“那个易得,不同宿就是了。”熊氏曰:“既然如此,我与你掉房,倘那个不要脸暗中往来,被我拿着,就要他的狗命!”茂春无奈,只得搬掉,妻睡中室,夫宿左房,方才睡了。
大武等至寂静,叫毛子好生等着,不要开腔,打洞进去,正在熊氏床下,灯还未息。听熊氏说曰:“你来就要把你捉倒!”大武大惊。熊氏说了就起鼾声,(大武)遂把箱子剪开,摸出大封银子。熊氏叹气一声,大武忙出。那知熊氏梦中犹恐二人偷合,总想捉着泄忿,忽见床前影子一晃,疑妾偷过,起身抱住,大声骂曰:“今夜被我捉住了么,你才认得老娘!”拼命拉着不放。茂春问:“捉住啥子?”大武左右扭扳不脱,又见茂春起来,遂一刀击去,熊氏“哎哟”一声,大武跑出,拉起毛子就走。茂春起来见熊氏倒地,提灯一照,周身是血,问是何故,已不能言,口张眼闭而死。忽见箱子剪开,失了银子,大喊:“有贼!”家人尽起,见是盗伤,四处寻赶。
雇工走至堰外,见大树下唾着一人,手拿尖担。雇工捉着喊曰:“贼在这里,我捉着了!”众工齐集,一阵拳头拉回家去,看是下湾汪二麻子。汪见茂春叩头曰:“林老爷,我杀错了,与你补起一回,再不敢偷了!”茂春曰:“箱子事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