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陈刁氏跪法堂哀哀哭诉,尊一声大老爷细听明目。
奴的夫做生意出门远去,丢民妇在家中受尽凄孤。
家淡泊少银钱无人光顾,可怜间日夜里都受紧促。
那一日有和尚当门过路,他见我不转眼门外久立。
讨茶哈借菸吃天黑不去,要借宿奴不肯偏要到屋。
忽来了几个人打门而入,那和尚骇忙了柜内躲立。
张大牛两弟兄做事可恶,逼住我把柜子一力抬出。
“那僧叫啥名字?居住何寺?”
那和尚他的名叫做静悟,居住在临江寺本是色徒。
这就是小妇人真情实语,望太爷来隐恶死亦瞑目。
官骂太朴曰:“狗奴!枉自年高,为何要嫌贫爱富,谋命赖婚?幸尔女能知节义,不从乱命,救夫同逃,以盖尔愆。不然婿死,你又焉想活命?可知罪么?”太朴曰:“民错了!”官曰:“愿打愿罚?”太朴曰:“愿罚。”官曰:“罚银一千,即刻缴来。”太朴曰:“罚不起许多。”官曰:“依你所作,看来千两都是少的!”太朴曰:“实出不起,情愿受刑。”
官大怒喊打,忽一女子上堂跪着,口称死罪,愿替受刑。官曰:“你是何人?”答:“小女张兰英,背父私逃,累亲受苦,自知罪大,愿替父刑,求太爷施恩,赦父之罪。”官曰:“观尔青年即知节义,从一不二,不为富贵移心,可喜可敬。但不知受何人教训,能知节义为重?”答:“小女幼时喜听圣谕,因此得知。”官曰:“听圣谕即能力行,真不愧为淑女,况又救夫同逃,情非得已,本县还要奖赏,何言有罪?”又谓太朴曰:“尔女能救夫难,又替父刑,有孝有义,尔不怜惜,还想弄死。本县罚尔一千银子,算是从轻发落,尔若不出,定要办尔!”太朴只得应允。又骂杨监生曰:“尔身受朝廷顶戴,就该保全节孝,为甚要娶有夫之妻?”杨曰:“监生未曾访问,实在错了。”官曰:“愿打愿罚?”杨曰:“愿罚。”官曰:“尔只错聘,罚银二百。”杨亦应允。又骂张太和、李端公曰:“你们都是小人行险,只图银钱,不顾人命,各打二百!张太和主谋害人,枷号三月释放。”又骂大牛弟兄与雇工曰:“你等助封为虐,狠心狗胆,各杖二百!”又骂陈刁氏曰:“你这淫妇,全无廉耻,理宜重责;姑念女流无知,鞭背二百!临江寺僧,破戒贪淫,死而无愧。”又问兰英曰:“你夫现在何处?”答:“现在堂下。”官唤上堂,谓曰:“尔夫妇可当着本县,拜完花烛。”伍大魁叩谢,请人备办香烛,就上先拜天地,次拜官,拜岳父。交拜已毕,官问太朴、杨监生:“银子缴来未曾?”二人曰:“银已拾出,打票在此。”官即将票交兰英曰:“本县赏你银子一千二百,以作奁赀。夫妇立志为人,不少兴发。”大魁夫妇拜谢下堂而去。
各位不知,当夜夫妇躲在茨蓬,见火光从右去了,二人向城而走。他有奶娘居住城外,即到他家安身。后闻此事死了一和尚,杨家告发,今日审问,将父打了二百,兰英哭泣不已,追问奶娘,尽知其由,因此上堂替刑。大魁送去,远远观望,及闻官问,所以上堂,才得交拜。
夫妇领银回家,复理生意,后来富甲一邑。太朴回去又羞又气,刁氏亦觉无颜,兰英多方劝解。太朴见女贤孝,厚赠以归;谁知受了刑杖,羞恨成病,不久即死,刁氏相继亦亡。大牛、二牛无人管束,任意嫖赌,数年之间,家产卖尽,后来乞食,饿死他乡。太和无子,老亦饿死,香烟遂绝。李端公从此无人请他,拖衣落食。陈刁氏丈夫回家,闻知其事,朝夕打骂,忧忿而死。官见圣谕有益,出示广兴宣讲,所劝者众。
观此可知,有女者不可嫌贫而爱富;为女者须当从一以终身。不然,报应来时方才失悔,不亦晚乎!
香莲配
浪子贪赌荡产,贤女守节安贫。才生孝子换门庭,一段奇缘天定。
桂芳林,纳溪人也,家小康,幼聪明,事亲亦孝。父母早故,娶妻施氏。后为匪友所诱,流于赌博,不务正业,看看家中紧促。其妻乃大家人女,贤淑勤俭,见夫爱赌,时常谏劝。芳林面从心违,后因赌债追逼,竟将沟上田地出卖,及施氏闻知,而当押已招楚矣。又见剩钱无几,心中忧虑,只得办些酒菜陪夫共饮,边吃边劝道:
今日里夫妻把酒饮,有一言望夫仔细听。
想夫君出世人聪敏,受父母家业有千金。
方境中人人皆尊敬,就该要立志把家兴。
为甚么要入迷魂阵,贪赌博在外胡乱行?
论赌博其害多得很,夫然何全然不思存?
一则来劳心把神损;二则来荡业把家倾;
三则来常与匪人近;四则来惹祸受官刑。
聪明人贪赌成下品,发财人贪赌必受贫;
手艺人贪赌无人请,读书人贪赌误功名。
想夫君被赌迷心性,妻劝你说本千字文。
谁知夫全然不肯信,输滥了地方送别人。
论沟上田肥土亦润,夫卖了如何忍得心?
到此时该也知弊病,利与害该也看分明。
倘此时执迷犹未醒,这家业定然不久存。
到老来莫得煞搁进,身死后何颜见双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