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指头。”平湖心想:“六指头只有门生丁兆麟才有,定然是他!当时只说他讲究道学,是个好人,谁知他做出这样欺天灭理之事!”即去问他。
且说丁兆麟幼年丧父,多得母亲曹氏抚养成人,庭训极严,故而兆麟恭敬谦虚,言行不苟;兼之读书发愤,颖悟过人。因家富足,其母择媳太过,到十八岁尚未定亲。是年从平湖读书,当日亦在吃酒,诸友约他闹房。荷生因与交厚,让个鸡肘与他吃。他见众人悖言谚语,极看不惯,默无一言,几杯闷酒,不觉带醉,告辞先睡。醒来腹痛,欲大解,起看无灯,天又极黑,摸到毛房旁,一滑跌地,摸身尽湿,疑是大粪,嗅不甚臭,用手一阵乱揩,把臭解了,摸至床上和衣而卧。忽听老师在喊方醒,急忙起来。平湖见他衣服、手足尽是血迹,拉着几个耳巴,曰:“你为甚杀死我儿、奸我媳妇、断我根苗?我与你势不两立!”兆麟曰:“老师这话那里得来?门生并未杀人,老师不要乱讲!”平湖曰:“你未杀人,一身血迹从何来的?”兆麟一看,骇得目呆口哑,无言可辩。
平湖叫人将他捆绑,押送进州,喊冤递呈。官问了口词,即叫兆麟来问。兆麟将夜间登厕跌地,被血污衣之事禀明。官见身有血迹,又有六指,疑是所杀,命差锁押。次日验尸,见是棒打毙命,头有三伤,颈是小刀割断。官又细看,院内并无盗口,即叫新人问了情由,回衙叫丁兆麟问曰:“尔这狗奴!既读书籍,何以不知法律,胆敢杀死新郎,冒名行奸!尔知罪么?”兆麟诉道:
老父台坐法堂高悬明镜,生遭了冤枉事好不伤心!
自幼儿出娘胎遵从母训,端品行保身体培植本根。
也知道犯邪淫后有报应,理看头读诗书并不胡行。
因老师接媳妇生去贺敬,众世兄都约我闹房送新。
见他们在房中划拳行令,讲邪言道秽语谈笑风生。
生当时看不惯出外先寝,醒来时肚内疼忙把厕登。
黑区区踩溜物桩子不稳,跌地下被秽物打坏一身。
忙用手将衣衫来拭干净,那知道是鲜血惹祸来临。
“奴才!你未杀人,地下何得有血?”
是贼盗杀了人血流满径,生不知误染着确确可凭。
“分明是你杀的,何必强辩?好好招了免得受刑。”
呀,父台呀!
是生杀就该要藏形敛影,焉有个睡他家等他来擒?
况新人衣与饰都已失尽,这分明是盗贼怎是童生!
“谅必还有从凶,将衣饰拿去了,何须强辩?”
有从凶就该要一路逃遁,那有个反转来去陪上宾?
“转来陪客,是狗奴掩迹释疑之计;况新人摸出贼有六指,狗奴也有六指,这个还有啥子辩头!”
呀,父台呀!
尘世上六指人也多得很,怎将那偶相同诬陷好人!
“六指算是偶同,这血迹如何又那们合式?”
这是生人背时正走霉运,似黄泥入裤裆怎辨得清?
“狗奴真烈嘴,左右快快与爷夹起!”
这一阵夹得我魂飞魄尽,已经在阎王殿走了一巡。
想不招老父台刑不松阵,招得来又怕是斩首分形。
最可怜慈母娘五旬已进,年纪老血气衰身靠何人?
从今后谅不能田家聚庆,直令我不孝儿罪如海深。
受不起苦毒刑勉强招认,戴荷生本是我丧他残生。
“凶器放在何处?快呈上来!”
行凶器是他家一根光棍,裁纸刀割了颈已弃江滨。
“从凶是何姓名?”
他姓胡名有仁已经逃遁,大老爷出签票去把他寻。
招毕丢卡。卡犯知他家富,人人欢喜,即命鸡子加刑。兆麟曰:“各位既要加刑,还要不要钱咧?”众犯曰:“怎么不要钱?团仓礼是少不得的!”兆麟曰:“受了刑就不出钱。常言道:‘针无两头利。’既受苦楚,又把钱安支何地?”众犯曰:“有钱就拿来!”兆麟曰:“过一二日,我母进城,或多或少,自然要交割。”犯人无言,免了苦刑,叫人与他母说信。
且说曹氏,自命子去吃酒,几天不见回来,心中着忙,喊人去问,才知子遭冤枉,放声大哭,想:“我苦苦守节,无非望着此子,倘有不测,叫我身靠何人?”正想进州去看,忽有人来喊他带些银去和监,知子招认,哭哭啼啼,带银两锭进州。来到卡中,母子抱头大哭,问及苦刑勉招之故,心如刀绞,即拿银一锭作团仓礼。众犯怒曰:“这点银于不够众人吃水,拿来做啥?”曹氏问:“要好多?”众犯曰:“一千不多,八百不少!说得好咧,只要四百两!”曹氏大惊曰:“甚么!就要许多?到底出了银子还填不填命咧?”众犯曰:“这是团仓礼,谁管你的案情!”曹氏无奈,只得哀告。众犯大怒,把银丢地,命鸡子将兆麟吊作半边猪,捉虱放头,以津唾面,又灌阳沟水。曹氏急得肝胆皆裂,捡起银子边走边骂,来至大堂,大声喊冤。
这官姓黎,虽是科甲班子,却是初任,案情不熟,又不知衙中弊病,最恨喊冤;当时听得,吩咐下来说,有公事叫他递呈词。曹氏曰:“民妇与阖州除害,亦是公事,见了大老爷自然要递呈词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