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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当冬月,荣兴感冒风寒,库氏总说是虚,故意杀个雄鸡他吃,病越沉重。请医开单,库氏暗放补药,一付即死。荣兴又无家族,草草安埋。库氏与成金收齐当项,卖尽家具,共有银四百三十两,假说进城,卷起银子、衣服,从旱路而逃,想回万县。走了两日,库氏见后面有人跟着,回头一看,才是丈夫米荣兴,吓得魂飞魄散,乱跳乱跑。成金牵挽而行,至一高岩,库氏口说:“夫来捉我了!”往下一跳,头破而死。成金吓得直跑二十里方才住足,遂回万县不题。
再说雨花,自夫去后,自盘穿吃,朝夕纺棉喂猪,领些女工针黹,勤俭不怠,不惟衣食有余,七八年间还积得有八九十串钱了。他叔贝有能见他有钱,心中不服,假说侄儿已死,劝他改嫁,雨花不从。有能责骂,雨花不让,两相斗骂。有能怀恨,总想害他出姓,好得他的银钱。雨花亦防其暗害,请一老媪作伴,与他纺棉花,捡点门户。
一日,老媪回家去了,夕阳西坠,忽一人来家,细看才是丈夫,忙去接着。烟茶奉毕,各诉别情。成金隐着库氏之事,只说他船破失财,卖力起本,桂阳贸易嫌银四百多两,方回家乡。说毕,将银交与妻子。雨花喜之不尽,随将当年喂的雄鸡杀了,来敬财神。成金曰:“贤妻果然细心,算来已有十年,此鸡尚在,俟夫回家敬神,真来可喜。”雨花将鸡烹好,敬了财神,夫妻欢饮,夜深乃寝。
次早,雨花喊夫吃饭,数声不应,捞帐一看,才是死了。雨花骇倒在地,半晌起来,想:“夫昨夜方归,今日就死,不知得何急症,连时辰都不晓得。”越想越伤心,守着丈夫哀哀哭道:
哭声夫好悲伤,珠泪滚滚湿衣裳。口说夫妻长久同罗帐,谁知鸳鸯半路两分张。想当初过门墙,恩爱如山重,情义似水长。朝夕如同胶样,从未口角参商。因家贫才商量,夫君贸易走湖广,一心赚钱买田庄。夫一去好似东流水一样,滔滔不得转还乡。二叔叔毒心肠,估逼为妻要下堂。夫呀夫!妻是真真一烈女,岂把名节来损伤?任随他估逼异样,难改我铁石冰霜。终朝倚门望,不见转还乡。有话无人讲,有事无人商。挨过了多少苦情况,受尽了无限的凄凉。见夫归喜洋洋,忙杀雄鸡设酒浆。提壶把夫劝,慢慢说家常,讲不尽别离情道阻且长。从今后学梁鸿效孟光,永不离故乡,同偕到老乐安康。谁知夫昨夜睡牙床,今朝一命赴黄梁。喊也喊不应,去得这样忙。医生都未请,良药也未尝。教你妻怎么想得过,放得下心肠?知道的说夫数尽命该丧,不知的反说为妻有过场。怕的是黑天冤枉开不起腔。夫呀夫!你前世未必折了并头莲,我今生未必烧了断头香?为甚一去全不想,丢下为妻好惨伤!千辛万苦把你望,谁知一夜就分张。夫呀夫!你慢慢走来缓缓行,等妻一路往,地下又成双。夫呀夫!这事儿未妥当,妻想殉节把命亡,骸骨谁人送山岗?权且偷生在世上,哀恳家族来帮忙,请高僧与夫做道场。重句。
雨花哭了一场,去请二叔,刚才走出门来,又想:“我夫拿若干银子回家,二叔见了,岂不痴心妄想,又逼改嫁?”转身将银窖在屋角,方去投告。
有能到家,见侄孔于有血,遂大怒,骂道:“你这贱人!为甚将我侄儿毒死?”雨花曰:“你侄昨日回家,不知得何急症身死,今早去喊方知,二叔不要乱说!”有能曰:“定然是你勾引情人将他毒死,好做长久夫妻,那是不依你的!”雨花曰:“二叔莫说冤枉话!我既勾引情人,先年怎不改嫁?”有能曰:“先年又有银钱,又有奸夫,岂肯改嫁!”说毕,忿气进县叫冤递呈词,说侄媳因奸毒夫。
此时万县之官姓胡,系军功出身,不熟民情。看了呈词,即命办厂亲验,果是服毒身亡,命备棺安埋。即带雨花回县,坐堂问曰:“你叔告你因奸同谋毒毙亲夫,今见本县,还不从头实诉吗?”雨花满腔怨气,哀哀哭诉道:
跪法堂止不住珠泪滚滚,尊一声大老爷细听分明。
“从上诉来。”
小女子出娘胎品行端正,也知道惜廉耻节烈坚贞。
过贝门两夫妻十分和顺,因家贫夫出外贸易营生。
临别时夫嘱奴小心谨慎,那一支红鸡公不要看轻。
“他吩咐你喂那鸡公,又是个甚么意思嘞?”
奴的夫最爱吃鸡头细嫩,他心想赚钱归好敬财神。
“你夫去贸易,过年过节回家未曾嘞?”
夫离家七八载未田原郡,二叔叔苦逼奴另嫁高门。
奴念在夫妻情誓不改姓,叔因此未得钱怀恨在心。
“到底你丈夫几时回家的?”
有十年才归家奴心喜幸,杀鸡公具美酒与夫洗尘。
两夫妇叹离情三更方寝,到天明喊不应一命归阴。
投二叔他一见进城具禀,诬告奴因奸情谋毒夫君。
“你夫回家时有人来看么?还带得有伙伴脚夫么?”
夫归家那时节并无人影,只有夫一个人独进门庭。
“外边无人看问,又无伙伴脚夫,看这情形,也不是别人谋死的。”
不知他那早晨得何急症,活鲜鲜鸳鸯鸟时刻离分。
“哼!胆大的淫妇,分明是勾引情人谋毒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