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为帝王口能把三军帅取,其奈我有志的匹妇匹夫。
圣天子当成全义夫节妇,又岂似无道主拆散妻夫?
奴情愿殉贞节一命归土,再不能贪荣华去到皇都。
“你这女子,本县举荐你进宫去为娘娘,比你为奴作婢就好多了。本县硑贺你,不知感激,还要多嘴吗?”
大老爷又何必将奴荐举?活生生分散了一双比目。
奴心中只知有一个夫主,大老爷贺奴却是害奴!
“这是皇上要你,愿与不愿,你到皇上面前去诉!”
万岁爷他本在深宫居住,怎知道乡村女如玉如珠?
大老爷不将奴献与君父,万岁爷又焉知其中委曲?
呀,大老爷呀!
献了奴你无非升道升府,不献奴天佑你富贵有余。
你何不积阴德儿孙之处,也免得逼奴家一命呜呼。
官闻此言大怒曰:“世间那有这样执拗女子!你偏不去,本县偏偏要献!”即将流莺送到三元宫,喊官媒婆押住,又唤他父母进县,随送到京。县中事务,交与厅官代理,收拾行杠轿马、仪从护卫,择日起程。娇姑回家,将流莺之事告与夫家。
却说长春自夫妻相见之后,朝夕发愤,只想成名,赎取配合;今听此言,犹如万箭穿心,千刀割体,急到县中去看。谁知有人守门,不准进去,见有妇人出来,便问流莺是何举动。妇人曰:“他朝夕啼哭,眼泪未干。”长春更觉痛恨。忽见岳父自内而出,急忙问信。锦川曰:“我亦苦口相劝,喊他进宫,他一心为你守节,不听分毫。看这光景,定要逼死才得了事!”长春捶胸大哭,随着锦川总想进去。门上如狼似虎,拿鞭乱打,长春急得肝肠碎断,不禁号啕痛哭:
想起我贤德妻肝肠痛断,不由我这一阵心如箭穿!
自幼儿结姻亲遂我心愿,谁不称天生的一对凤鸾?
那知妻卖了身又遭磨难,进县来偏遇着天杀昏官。
你只图贪富贵去把美献,拆散我好夫妻百岁良缘。
将我妻押深宫内外隔断,可怜他朝夕里珠泪不干。
莫不是我前生将妻作贱?莫不是我烧了断头香烟?
到今朝隔围墙难以见面,咫尺间胜似那万重云山。
想我妻才和貌世上稀罕,既结亲又分别好不惨然。
到此时能使我看上一眼,问一句喊一声死也心甘!
昏官呀,昏官!
做此事你胜如把我头砍,做此事你犹似挖我心肝!
昏官呀,昏官!
倘将妻献宫帏去把君伴,我情愿破性命去到阴间。
拉昏官到三曹前来对案,我要你千万劫难把身翻!
胡长春哭得如醉如痴,观者无不感伤,就在近处扎住,候妻出来相见。
过了两日,忽然仪从轿马、执事旗伞纷纷进宫,不一时,流莺出来,身穿彩服,坐在八人抬的玻璃轿内,双目红肿。长春喊曰:“妻呀!你当真去了?”流莺抬头看见丈夫如此痛哭,才喊得一个“夫”字,即气倒轿中,人事不知。左右大号与长春一阵鞭子,忙拿姜汤灌醒,急抬出城。来至河边,官已上船,将流莺抬到一只楼船,左右妇女并锦川夫妇十余人站立。忽岸上有人喊妻,流莺抬头见长春在沙泥中哭泣,即踊身向河中一跳,左右人多,不能移足,流莺拼命乱扑,又气死在船。官大怒,命人将长春乱打,皮破血流,倒地难起。官命开船,急把流莺救活。
行了两日住船,流莺又见长春一身泥沙,满面血迹,形容枯槁,呆望船中,流莺心如油沸,体似箭穿,想喊得来,县官又要打他,只得忍气吞声。想丈夫舍死忘生,痴心赶送,受了无限苦楚,费了数日奔波,“我不免早些自尽,绝他念头。他闻我死,自然回家。”看看天晚,寒风习习,引动万种愁肠;江水茫茫,添来千行苦泪。哭得泪尽血流,于是解下裙带,缩身被底,在颈上挽了两圈,将两头套在足上,用力一伸,登时气绝。
次日早膳,左右喊不应声,揭被一看,大惊报官。官听得死了,焦思闷坐,犹如火炭下水,冷冰着身,好生莫趣,心想:“我费尽心机,使用银钱,耽搁公事,只说献到京城,高官任做,骏马任骑;谁知中途遇变,进退两难,进得京去又无公事,回得县来惹人耻笑。走也不好,不走也不好。”想到此处,实在冒火,命左右:“抬尸江岸,用火焚化,将灰洒道,以泄吾恨!”张锦川虽则痛女,见官发怒,心中害怕,哭都不敢哭,还敢去阻?只得由他焚化。抬到江岸,忽见长春周身沙泥,满面血甲,抱尸痛哭。众人将他一阵拳头,说道:“大老爷的人被你逼死了,还敢来哭吗?”举起烈火,长春向火扑去,众人拉开,往后一掀,倒地而死。烧得臭气冲天,愁云惨雾,迷蔓江滨。
半日焚过,拨火戳灰,灰中一物,形如人心,重如铁石,内外透亮,光若水晶,中有一美男子,眉目含情,众人拿去献官。官以为奇怪,放在案上,越看越爱,想此定是人心所化,这女子都有,未知那男子有么?遂问:“岸上男子苏否?”众说身已冷硬,官命依然焚化。众人将长春之尸抬至灰中,举火便烧。未几焚过,拨灰去看,亦有一物,与前物一样,中有一美佳人,拈带微笑。将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