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可走,便跟着二人到了一处 ,上面贴着朱红笺“广德刘寓”。二人让北山进了门,在一间精舍内坐下。北山问了二人姓名,一人姓刘,一人姓夏。姓夏的便开口道 :“前日兄弟在京,听得足下上折子,请归政、除三凶。后又闻徐中堂不允,足下便出京了。
不想今日在此相遇,实为幸甚。当日足下在徐桐门首,弟适经过,有个朋友说是认识足下,弟牢记在心。所以今日还依稀认得。”姓刘的便道:“足下此举,真是不避权贵,忠肝义胆,为天下人吐气,弟等惟有五体投地。只是还求折稿一读。”
北山听了二人言语,很喜欢,便在腰内取出折稿,给二人阅了,二人痛赞不已。北山想道 :“我正要进京,这二人很可以商量。”便将此意说了,要二人帮忙。二人忙道:“足下要进去再求各衙门代递,此心可表天日。但据我二人鄙意,他们这些大官显宦,都是身家性命要紧,执牢不可破的意见,所谓天下老鸦一般黑,哪里肯代递折子,碰这个大钉子。此事殊可不必。”姓夏的又道 :“愚见将这折子,送给《国闻报》去登了,给天下人公论公论。”姓刘的道:“这话不差。”二人你言我话,把北山的心说动了,便道 :“既如此,吾们就同去 。”二人应了。姓刘的忽想着一件事,进去了半日,又出来,取了一封钞票,手捧给北山道 :“知己不说套话,吾看足下寒士,路费恐 有不周,现奉上钞票二百元,即乞笑纳 。”北山不收。姓夏的苦苦劝了一回,姓刘的道:“如足下再要见却,想是嫌菲薄了。”
北山听了这话,便道:“谢收了!”二人同出了门,走到紫竹林马路,却撞见了聂枚林。北山要回避,已被枚林看见,忙拉住北山问道 :“你为何在此地?”北山厉声道 :“你休要管我。”
枚林也不与二人说话,一把拉了北山,就走回栈中。那时龚季樵派来看管北山的人喝酒回来,不见了北山,问过栈中人都道出去了,吓得三魂六魄 ,剩下半魂一魄 ,便估北山是回京去了。那时已是十一句钟,便等不及见聂枚林,只与枚林的跟人说明,自己便匆匆的到了老龙头火车站,写了票,上车回京找去了。 且说聂枚林揪住北山进栈房来,那仆人却有几斤蛮力,抱了北山到了第九号房内,紧紧的看守,不离寸步。到了次日早晨,枚林便得了京电,问北山寻得否?枚林回复了,这夜即上轮船,三人全住在一舱。轮船开了,此时北山便插翅也飞不回去。茂林便松了些。北山走至中舱,见买办正在看报,北山上去借了几张,原来是《国闻报》。北山翻看了几张 ,却见自己的奏折果然登在阴面,便大喜。看了几遍,向买办要了,折迭好,放在腰袋内。又在轮船四面游玩了半日,回到舱内。北山见过了《国闻报》便将回京上折的心事没了。
看官,这是什么缘故呢?作者尝闻倚虹楼赠北山诗有二句道:“此身无长物,未死是名心。”北山这回不顾生死,上书言事,原是求个名。所以徐桐说要参革他,他却不怕,就怕不允代递。今见已登了《国闻报》,弄得已是天下共知 ,就与得达九重差不多了 ,所以把回京的心事放下,却又想起贝小姐来。
从前曾说过在京得法了,便接她进来团圆安乐。如今翰林衙门是再不能去的了,哪里还望得登天见日、披紫赐金呢!便觉此 次上书,倒害了自己。又想贝小姐闻知这事 ,定要担愁受吓,又害了贝小姐,便十分懊悔起来。这名欲交战的时候,弄得一无头路,到后来却被他想得道 :“既做差了,索性差到底吧。”
便守定了这个主意。
不数日,回到常熟,就有燕楼、鹣斋、幼标这一班人见着,埋怨的埋怨,安慰的安慰。北山这次回来,便不愿见乡绅前辈,只是跟了燕楼、鹣斋谈谈时事 ,讲讲学问,倒觉安静了好些。
幼标便请北山在家里做西席,转瞬已是残年了。那年腊月二十四日,立溥亻隽 为皇子之诏,遍传天下。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,联合官绅士民一千二百人,电争废立,并请光绪力疾亲政。又有上海教民、广西绅民 、美属保皇会及安南、暹罗、星加城、缅甸各处寓民,均发电力争。北山见了 ,又激动了一般热诚,拟了一稿,也要发电 ,却又没有这笔电费 。且有幼标留心防着,只好搁下。在甄家过了年,一日,忽见常熟县里差跟班来请,北山不晓得有什么事?且不愿与当道来往,便辞了病。明日,知县又要拜会。北山与甄幼标说了,只好去回拜一次。
不说北山进县去了,且说幼标在家,听知县说有事请北山去,便满肚疑惑。到了傍晚,还不见北山回来,即打发家人去探听。不多时家人回来道 :“小的向差役门房去问了一遍,他们也不晓得什么,荀老爷至今还在里面 。”幼标听了,正在纳闷,忽见账房送上一信,说是县里来的。幼标拆开一看,原来是北山写的。急看是:顷在县中,县尊以二十五日京电相示,已奉上谕将弟革职,着地方官严行监禁 。同时奉谕革职拿问者有四人。
弟早知不免于缧绁,今果如此。惟念士不受辱,甘以一死殉国。县尊为弟收拾小舍,在狱中之南 ,不与众囚同处,派二仆服役,又赠书籍碑帖数种。弟无他念,惟以后不能 出门,与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