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,就谋出街的差使。
且说施氏自史堂起身回家之后,一心要报这蔡氏、素香两个恶人的冤仇,想道:“这两人的罪恶不可胜数,始而忤逆父母公婆,继而怨人做贼偷汉。我在家时,他冤我偷汉非止一次,受过他百折千磨,甚于泄婢。如今也到我手中来了。依着他两人的罪孽,死有余辜,我却不忍下这毒手。向闻家中的大奶奶是一个女中大丈夫,能杀人能救人,毫无脂粉之气、婆婆之心,见贤则喜,疾恶如仇的人。将来送这两人回去服侍,等大奶奶去收什便了。他们如今到了我掌握之中,还不晓得小心奉承,居然有藐视我的光景。今日我先羞辱他一场,给些利害他试试。随唤翠娥将这四个恶人一齐叫了进来。施氏道:“我与你们本是骨肉,你们如果把我嫁出大门,原无论大户小户,总是亲戚。如今将我卖出为妾,你们得受了身价,就不能认什么亲戚了。你们自己不思天理昭彰,偏偏又靠到这里来了。我虽是偏房,也就是你们的主子,你们就是我的奴才仆妇使女。你既是我的奴才仆妇使女,怎么进这门来不向我磕头?不进来服侍我?我这里出了银子买了你们这些奴才仆妇使女,进来是看样的么?你们这一班畜类,一生所干的事情,那一样不是伤天害地的?我在家时,受你们多少污名秽节之冤,千磨百折之苦。如今邀天之幸,你们都来做我服役人了,你们的死活文书都在我掌握之中,不怕你们飞到天边去的。你们这些糊涂东西,死活都不知,还来藐视我?我如今教你们这些混帐东西试试我偏房主母的手段。”四个人听了这施氏的说话,句句凶险,句句实情,无从狡辩,又不服告饶,八目相视,一言不发。施氏唤了两个出店家人,又厨下两个用人进来,吩咐道:“替我把这四个恶贯满盈的剥光了衣服捆起来!” 然后四人跪下磕头,齐声哀求道:“我们并不敢藐视,嗣后进来服侍便了,只求开恩。”一连磕了十几个头。施氏道:“ 好大胆,还敢你我称呼。”便命出店家人将猾计、高周押到大厅天井中,露出了膝盖,限跪三个时辰方许放起。出店家人答应了,便将猾计、高周带出,押令露膝跪下。然后施氏押令蔡氏母女脱光了衣服,露出了膝盖,跪在面前。施氏执了皮鞭,指着笑道:“你两个娼妇,两年前遭遢我的时候,可曾想到今日在这里现世报否?” 两人只管磕头求开恩。施氏笑道:“ 前日进这门来,何其一个头都不肯磕,如此金贵?今日在此,何其只管磕头,如此轻贱?你们求我施恩,我原是最肯施恩的人,然而施不到你两个娼妇身上。我第一恨你两个娼妇的嘴,冤人做贼偷汉等事,这样嘴只配吃粪,我却不肯做已甚的事情。”便命翠娥每人抽了藤鞭二十下,抽得两人入地无门,声声自称娼妇,称施氏为主母。施氏又指着两人细细羞辱了一番,然后押令跪在膝前捶腿,至晚方舍起来。然后母女两人穿了衣服回房,四人抱头低低痛哭。蔡氏埋怨丈夫靠身一事,猾计埋怨老婆女儿从前不该遭遢他妹子等语,唧唧哝哝,彼此埋怨不已。
且说史堂到了二十日,要到长生庵去追荐亡弟名玉堂者。一早起来,与尤氏说明后,出来要唤何惠同去。适值何惠冒了风寒,头晕发热,不能出街,只得到厅后轩唤了玉坛,便道:“旭垣,我今日要到长生庵去追荐三老爷,你即刻带了四五两银子,先去安排起来。所有三老爷的年庚八字,我却忘记了,查他们账簿就知道了。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,要过了早饭后方能来,你赶早就去。” 玉坛答应了,便转到房中去开银子,心中着急,怕智慧等知道他在邝家做奴才,想个要不露马脚的道理。心慌手乱,将锁簧开坏了,一时间不下来,就将前月尤氏私给他的五两三钱二分一包银子开出来带在身边。一路想主意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走到长生庵见了智慧,略叙了几句寒温,便道:“我刚才路上遇着贵庵主邝府的家人刘旭垣,他拿了一封银子,托我到这里来替他安排追荐什么三老爷。他说三老爷的名字唤玉堂,所有年庚八字你们的账簿上查便知道了,他的主人要早饭后方能到这里来。他有紧要禀租案件要去与差商量,不能够亲自前来料理。再三托我转致你们,切不可在他主人面前说出我在这里替他代办的话来,就说他自己在这里办的就是了。”便将银子交与智慧收讫,智慧一一答应。便道:“三老爷的八字有,在簿子上,誊下来就是了。你说那个刘旭垣,我并不认得他,想必是新靠的家人了。但邝府的人,没有一个不要来与我亲昵的,独他就这样金贵,不肯到小庵来光降光降?我明日倒要去认认他到底是什么一个牛头马面的。今日我看你这小油嘴面上,在他主人前不识破他,明日我去见了邝家主母,只说旭垣到庵中来公事不办,一味调戏我们,砸掉这奴才的锅。”玉坛道:“好奶奶,好嫂嫂,不要多事了。出家人以慈悲为主,算他不是,我替他来赔个礼罢。” 就作了三个揖。智慧道:“他难道是你的屁精,要你这样周全?”玉坛道:“天下也没有这样脸蛋的屁精。你看见了要吓一跳呢。他的相貌诚如你所谓牛头马脸。便是你如果要他来,也巴急不到,他实在自己晓得自己的相貌丑陋,所以不敢进来纠缠你。我如今把这个屁精来奉送,做了你的屁精罢,让你去朝朝夜夜有趣,有趣得得情情’他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