婶娘之使女,罚其今生转为女身。其两人是前世之怨偶,未及亲迎,而仇雨峡之父母嫌刘宽家贫,将女雨峡另配张若无为妻。刘宽虽负不平之气,仍殷爱慕之心者。比及年直至张若无死后,雨峡无所依靠,刘宽仍肯降气娶归。不但不念旧恶,而且珍之如宝,畏之如虎,尚不能嫌雨峡片刻之欢,视夫如婢,动辄拧耳罚跪,鞭挞几死者共有三次。两人均未满四十岁皆遭大疫而亡。查遭大疫死者,不限于注定死生之例,但鸳鸯簿内注有五十年夫妇之缘。今核算未满二十年而遭疫死,相应于今生补足其数。今刘宽转为女身,姓尤,名环环,现年三十岁,已嫁邝史堂为妻,雨峡转为男身,姓邱名树业,现年十九岁,娶妻童氏。两人各有正配,无从媒妁完婚,合予钻穴之缘以续之。拟得邱树业前生嫌贫另嫁,虽系父母之命,然其果有靡他之志何其适张若无?之后随遇而安,其无贞节之志可知。且致尤环环前生既忿既慕者三年之久,及亲迎归原之后,复敢视夫如婢,鞭策几死者三次,不法已极。今两人业已私通,尚未共枕,除尤环环前生有三年怨慕之苦,今生邱树业于二年前因看龙舟得见尤环环之面,爱慕至今,复又卖身作贱,已经报应司照例报过在案,毋庸再议。外尚有视夫如婢,鞭挞几死者三次,及夙缘未了,应续满年限等案理合并案查办。查邱树业、尤环环前生死于大疫,不限注定生死年限内,核其夫妇之缘尚有三十一年。现在两人俱有正配,无从再以夫妇作合。查鸳鸯例载有上品、中才、下贱三等,上品者才子佳人风流于吟诗作赋之中;中才者情男艳女交接有怜香惜玉之意;下贱者浪子粉头追欢从爱色贪财而起。今邱树业、尤环环彼此俱有爱慕之心,系属中才条内之怜香惜玉一流,相应续以偷香窃玉之缘。所有邱树业前生视夫如婢、鞭挞几死者三次,查律载前生枉法害人若干分数,今生发交原爱之人照分数报应。合将邱树业发交尤环环照样鞭挞几死三次,以昭允协。除咨城隍司修案外,各司立案照办等语。三司勘毕,一面饬判官修文咨城隍司存案,一面饬差承办:氤氲司仰役任傧相撮合邱树业、尤环环明晚同衾以续前世之缘;报应司仰役包受苦案限弗乱邱树业所为之事,以致激怒尤环环之心;冤孽司仰役施辣手帮着尤环环施怒,以致邱树业暗吃痛苦。三个阴司差役持了牌票一径走到邝史堂家中来了,自然照着牌开的事理在暗中一一按时调拨,毋庸赘述。
且说玉坛一场趣梦之后,实快活不着,反觉心中七上八落,不知想那得一头好。到天明后,听见巷门开了,便起来拿了铜盆手巾,从巷中走进厨房洗了脸,又吃了半碗盐花汤。转到巷中,见通上房腰门也开了,就走进门去,转到田妈卧房外间。但见悦来蓬着头坐在那里熬希饭,走近身去低声叫道:“妹妹怎么起来得这样早?”悦来也低声道:“我姨妈昨晚起更时忽然头晕肚痛,发寒发热,此刻还是这个样子,所以主母昨晚叫我搬出来陪着我姨妈睡的。我服侍他到此刻还没有睡呢。” 玉坛道:“妹妹,你这样身子那能当得住一夜不睡,还要伏侍病人?我看上房的事情也不少,总还要添几个人才能支当得呢。况有些粗事情也不配妹妹做的。你且去睡一睡罢,我来替你熬希饭就是。向来妹妹收什的地方,除了主母的房内,总交给我收什便了。你不要磨坏了身子。”一面说一面就脱下了长衫,竟炊炉涤盏,扫地开门。玉坛只敢说怜惜之话,再不敢出戏谑之言。皆因前次悦来反了面,诚恐其再反也。谁知这悦来因玉坛吹散了赵家的姻事感激在心,隔晚已动了卓氏奔琴之念。今日又见玉坛如此殷勤怜爱,更觉动心。无奈前次原为勾引之言反面,如何反去勾引他呢?心中只望玉坛再与他说戏话,便可随机应变,转过机来了。那知玉坛竟不敢少涉戏言,一味温存怜爱。此刻悦来觉得无主意了,便道:“刘四爷,你是读书人,更不便做这些事的,还是我来做。” 玉坛道:“ 不要客气,妹妹的身子要紧,我情愿代劳的。” 悦来逞此进言便道:“ 难道你的身子不是要紧的么?你无非一片痛我的美意,我前日害你打了一顿,我背地里却淌了多少眼泪,懊悔到今。你如今不但不怨我,反蒙你处处照顾,天下那有这样有情的人?我今生除了你这个有情的人是不?” 玉坛心里已明白了,即问道:“是不是么?” 悦来两手握着玉坛的手,满面肥红,两眼含泪,瞅着玉坛一字不言。约有吃两盏热茶时候,方才道:“我有话说不出来。” 将指头一指自己的胸前,又指一指玉坛的胸前。玉坛道:“我明白了。多蒙妹妹不弃,感恩不浅,只恐我无此福分。” 两人面着面,手接手,脚碰脚,悃悃款款,剖膈交谈。忽闻前进屋内唿亮一声,尤氏的房门开了,二人吓得一跳。玉坛仍从巷中跳了出来。
悦来定了一定神,然后走进尤氏房中,将田妈一夜及现在还痛的光景禀了一遍。尤氏道:“你既通夜没有睡,这回子也好去躺一躺了。” 悦来答应了“ 是”,就转去倒了一碗希饭汤给田妈吃,过后就在炕上去躺了。暗喜道:“我的心事不意今日就能说了出来,莫非前生注定的。但不知主母肯把我配他否?这一重关倒有些难过。” 这里尤氏晓得田妈之病没有好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了。暗喜道:“今晚可以同玉坛相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