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是路过的,不能常驻局内,他应该派一个人到局办事,这是兄弟统筹全局的办法。因为有鉴于近来招股的毛病,你看甚么煤矿局,甚么铁矿局,起初的时候,莫不是堂哉皇哉的设局招股,弄到后来,总是无声无臭的就这么完结了。那里头有甚么奥妙,我们局外人自然不得而知。然而总逃不出办理不善四个字之范围以外。若要办理得善,头一着先要诸大股东和衷共济,以外的事自然就都好商量了。方才听见仲英说,薇翁打算认五百股,照兄弟愚见,乔子翁认的是一千股,莫若薇翁也认了一千股。有了这两个大股东,事情一就更容易措手了,不知薇翁以为如何?”薇园道:“这倒不忙。等兄弟商量起来看,未尝不可以多认点。”闲士道:“本来招股这件事,大股东越多,零招的散股越容易。但不知山东官场肯认几股?”子迁道:“这个是官督商办的局面,官场股分却并未提及。倘使我们股分招得好,也乐得不要官款,免得事事掣肘。”
说话之间,众局陆续都到了,一时管弦嘈杂,钏动钗飞,纸醉金迷,灯红酒绿。直到九点多钟,方才散席。鲁、李两个先行辞去,子迁、仲英、紫旒三个人,切切私语,有声见此情形,便也先行辞去,子迁也不相留。
紫旒见有声去后,便对子迁道:“这件事倘使徒事游移,是一定弄不好的,我劝你早定主意的好。”子迁道:“这件事都是仲英闹出来的,此刻骑虎难下。到这里开办了三个多月,来的不满一百股,喜得都是零股,没甚要紧。此刻来了这个大主顾,吃他下去,我没有这个胆量,放了他去,实在是舍不得,总要求你代我出个主意。”紫旒道:“依我是有三条计策:山东抚帅的公子,现在上海,我与他相熟,还说得上两句话,你先放胆吃他下来,然后央求抚帅公子,我们打伙儿走山东,设法认真把他这矿务拿了过来我们办,此是上策。放胆吃了他下来,连前头弄来的,一并絳分了,各走各的路,只把有声丢下,此是中策。这两条计策都不肯行,只索推辞了薇园的股分,只吃点小买卖,此是下策。”子迁道:“紫翁的上策太难,中策太毒,下策又太平常来了,我想大家从长计议,总还可以定一个善法。”仲英道:“我倒有一个善法,我们暂时只管依紫翁的上策做去,做得到便好,倘使做不到,我们将计就计,就行那个中策,岂不干净?”紫旒拍手道:“妙!妙!到底仲哥阅历多,见解不同。我们就依仲哥做去。”子迁道:“这件事最好先见了抚帅公子,打听打听那条上策办得到办不到,再作商量。”紫旒道:“这也容易。你要见抚帅公子,他就在隔壁花锦楼处碰和,说不得我到那边再摆一台酒,代你们介绍介绍,可是说话一切都要留神。”子迁道:“凡紧要的去处,我一切都让你说就是了。”
说罢,一同出了花小葆家,走到花锦楼处,登楼入房,只见和局未散。花锦楼亲自代了伊紫旒,还有陈雨堂、萧志何两个打横对坐,花锦楼对面却坐了一个本房间的丫头。紫旒先介绍了子迁、伯英,与陈、萧两个相见,然后问道:“五少大人呢?”花锦楼道:“到群仙戏园去了。说是等看过金月梅的《纺棉花》就来的。”紫旒道:“碰和了几圈了?”花锦楼道:“刚刚满了五圈。”紫旒道:“快碰完了这一圈,我还要请客呢!”
花锦楼把牌一推道:“那么就不碰罢,何必一定要几圈呢!”紫旒笑道:“左右五少大人未到,就何妨碰完了呢。”一面说,一面要了纸笔,点了菜,又写一张请客条子,到群仙去请五少大人。条子发了出去,又和子迁、仲英切切私语了一回。请客的回来说:“五少大人不在群仙,打听得是到梅春里去了。”
紫旒再写了一张条子,又代送到梅春里去,便坐到花锦楼后面看碰和。刚刚六圈碰完,还在那里算帐,未曾散坐,五少大人带着月梅到了。
紫旒正在招呼,五少大人还没有开口,月梅先冷笑道:“和还没有碰完,台面还没有摆,便写甚么客齐请带局来?”
花锦楼连忙起来,招呼到一旁坐下。紫旒也介绍乔、李过来,相见通名,一面叫摆台面,一面把乔子迁在这里招股办矿一节,略略提起。霎时间台面摆好,紫旒起身让坐,发出局票。酒过三巡,紫旒便对五少大人道:“这位乔子翁向在山东,与一个广东人合办招远金矿,闹到后来,彼此意见不合。子翁本来答应一千股,五百股的股本早已交了出去,自从去年闹翻了,子翁便独到上海来招股开办。可奈前路那个广东人,此刻还在山东。”五少大人道:“那广东人是谁?”子迁道:“姓李,叫李子眩”五少大人道:“此刻打算怎样呢?”紫旒道:“此刻打算求少大人向老帅处说句好话,或者仍旧合办,最好是独归了这一面。”五少大人笑道:“怕不能这么容易罢?我今夜还有两个局,少陪,要先走一步了。”说罢,带了月梅起身自去。紫旒送到楼梯口而回。几个人草草终席,也自散去。
子迁、仲英回到鸿仁里,只见有声一个人坐在那里出神,还不曾睡。原来有声从花小葆家出来,便一直回到金矿局,茶房进来说道:“今天有个朋友来过,留下一封信在这里呢。”
说罢,在砚台底下取出一封信来,却是封了口的。有声一看,认得是文述农笔迹,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