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来用你。你却想用我,你不用痴想罢,你快去干你心愿事去就是。你也不用担心,心里以为受了我这一份大礼,过意不去。我这里要三千五千的倒还有,你如果要用,我倒可以帮助你。我送你的马,是甘肃兵丁青海带回的。我出门去做那买卖,百不失一,一夜可在三百里外打个来回,再没有疑心到我身上。我于今送了与你,我也可以借此收收我的野心。你去吧,去吧!天不早了,我也 去 睡 中 觉 了。” 说 罢,就 要 关 门 样 子。不 磨 道:“且慢,且慢,我还有事呢。”
要知不磨还有何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 四 回 韩家垣美人枉送命 蒲台县灾户哭求粮
话说不磨带了金利,牵了马匹,正要辞别那大汉出门,忽然想到老尼防身之言,忙道:“ 且慢,且慢!” 那大汉倒吃了一惊。不磨见他动了惊慌之色,乃立足相慰道:“我并无别事相恳,还求壮士代我觅一枝玲珑手枪,以备这一路上防身之用。”那大汉猝然对着不磨道:“你真是一个书呆子,不脱初次出门的行路样子,不晓得这路上危险之处。你要是带了手枪,遇着强盗看见了,他设了害你的陷阱,比寻常还要凶。遇着官兵看见了,定要拿你当个歹人,加上你私藏军火的罪名,你这命就活不了。遇着到北方的外国人看见了,一定把你当做义和团,你这命也就白送在里头。我不晓得你干甚么的,要这手枪有何用处?你要是防绿林豪杰,你有了我的马匹,他们见了,也不敢怠慢你;你要是防官兵,我看你这个样儿,也不会把( 给) 官兵拿了去;你要是防外国人,我听见你管家说,你又是一个精通洋务的。你要这个干吗?你快去吧!你去干你的。我要去养息养息,干我的事去了。”说着,就逼不磨主仆上马,一揖而别,转身便关门进去了。
不磨在马上叹息一回,不想今日草泽中尚有一二英雄,性情抗爽,倒比咬文嚼字的好多了。只可惜不曾读书,不免邻于粗鲁。一面叹息,一面行走,不觉已离了王家营,渐入山东境界。只见平芜一片,风沙茫茫,比到江南地面,迥乎不同,满目中皆现一种凄凉之色。不磨是初出门的人,眼中看了,心中不觉动了悯惜之意,却也说不出所以然的缘故。便要随时随地,细细打听民间疾苦。
一路风餐露宿,一连走了几日,就到了郯城地面。走到将近城外,要去寻个栖身所在。寻来寻去,都是肮脏龌龊,不堪驻足,却没有清净房屋可以容身。好容易寻着一家,只有姑媳二人开的客栈。房间虽小,倒觉得比刚才所见的一切旅店清洁好些。不磨就此下榻。叫金利拴上马匹。自己跑到了客房,觉得精神疲乏,忙呼烧水沐浴。
那店东二人看见不磨二人没有甚么行李,初进门时,便有些不愿接待之意。只是近来客商走济宁那一道的少,一家所倚,又只有这笔买卖。心里想着,就借一个题目来问不磨道:“客官,你是望那里去的?两位有何公干?怎的这般匆忙,连行李都不多带?客官告知我明白,以便今夜禀明这里查夜的官员。现在我这个山东地方,比不得从前。因为北京城里洋人造反,这里查奸细查得紧得很呢。我这里房饭钱又比别家加倍贵,客官还要自己打算打算的好。”
不磨一听,便猜知端的,也不理论,便告知那店婆子道:“我就是往北京城里去放赈的,还有大队银钱行李在后面哩。你说房价太贵,我两个人也不过花了三四块洋钱罢了。你这里就拿四块钱去,好好的代我办上一桌酒菜,余外算作房钱,好吗?”说着,便拿出银元交付。那店婆子见了洋钱,欢天喜地接着,去预备去了。走到了对面一间灶房,那婆子一时又叫买肉,一时又叫杀鸡,正在忙个不了。
不磨踱出,坐在中堂将息片刻。忽见对过邻舍土房内踱出一个年老婆子,扎着裤腿,撑着杖头,颠东颠东的走进店来。口里叫道:“顾大嫂,顾大嫂!生意忙呀?今日招着甚么好客人,要犯着这样惊天动地的大忙?我们这条路上,现在是不大有客人来了,偏偏的你这店里来了一户好客人。顾大嫂,你真是好运气!” 那店婆子道:“ 妈妈,今天来的这位,倒不是甚么客商,倒是一位往北京城去放赈的老爷。”
那老婆子闻之,顿时失色,忙向店婆子耳边说了好些唧唧哝哝的话。不磨远远的只听得老婆子说道“不是好惹的”五个字,心中颇觉诧异。只见那店婆子儿媳也走近老婆子面前,说了许久细声的话,也不觉神色惊惶,看看不磨,又看看那老婆子。不磨愈觉骇怪。要想问他一个明白,又不好插嘴。
等到那老婆子颠东颠东的走出去了,那店婆子就搬上酒菜,果然不敢怠慢,格外奉承,送茶送水,加二逢迎。不磨心中闷闷的,吃了饭,叫那店婆子坐下讲话,问他:“有何惊惶之事?适才老婆子说了一番什么话,你们就要这样畏惧于我?”店婆子道:“客官,客官,我们做百姓的,那里经得起你老爷们动怒。只求老爷们照应我年老人一些儿,就够了。”不磨听了话中有因,愈不肯放手,立逼店婆子说出原委。
店婆子无奈,只得说道:“ 老爷,老爷,你不必动气,我说你听。好在你老爷说的不是在我山东放赈,是到北京去的。老爷不知道,我这山东省不知造了什么孽,要受这么大的灾。自从遭了捻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