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人,也搭卖。嘴是糊得过,却伯家中知风来缉捉。东飘西荡,不敢停脚。
只羽白云边,翩翩影自怜。汀芦栖不敢,几欲落惊弦。
幸得主翁知他逃走,捉来必致彰扬,也只出两张招纸,阁起。
他在南京饭店,看见个走方弄戏法的,好有擢钱,却也就拜他为师。那人得个老婆,在河南山东混了两年。王勤每自想,自己也是个百能百会人,怎做个方上终身?捉空把这人身边积趱下几两银子偷了,竟到北京。道大邦去处,还可以图得出身。
燕台方下士,朽骨也千金。试策驾骀步,腾骧入上林。
他在礼部前,见人与人写扇儿擢钱,他也去写,不弱于人。又自己拿出一二两银子,买几把扇子,自己写画了,逢庙市去卖,就与人写。一日,逢玄武市。他向来带中,这日要进内市,换了帽子,带几柄扇去卖。摆得下,早走过几个中贵来。内中一个淡黄面皮,小小声气,穿著领翠蓝半领直缀,月白贴里,匾绦乌靴。拿起一把扇来瞧,是仿倪云林笔意画,一面草书。那中贵瞧了,道:“画得冷淡。这鬼画符,咱一字不认得。”撩下,又看一把,米颠山水,后边钟繇体。他道:“糊糊涂涂。甚么黄儿,这字也软,不中!”王勤便也知他意儿,道:“公公,有上好的,只要上样价钱。”那中贵道:“只要中得咱意,不论钱。”王勤便拿起一把,用袖口揩净递上。却是把青绿大山水亭台人物,背是姜立纲大字。才看,侧边一个中贵连声喝采道:“热闹得好!字也方正得好!”一齐都赞。王勤又递上一把宫式五色泥金花鸟,背后宋字《秋兴》八首。那中贵又道:“细得好,字更端楷。”
浓注胭脂画牡丹,青山叠叠绿波寒。
更教小阁云烟里,相对苍苍竹万竿。
那中贵道:“要多钱?”王勤道:“这凭公公。”中贵道:“你的货,还你说一说价。”王勤道:“公公只与扇子钱。字画都是小人自己手出,孝顺公公罢。”中贵道:“写画都是你写的?好!有才学。如今两殿中书,也只写得一家,学一家画。你怎这样会得,你姓甚么,在那厢住?”王勤道:“小人姓上名勤。”调个谎道:“随父选官,父亡,流落京师。琴棋吹唱,无所不会。如今只住在东江米巷客店里。”这中贵道:“我要画一架屏风,你会么?”王勤道:“画得。”那中贵便拈一块银子,可有一两,拿了两把扇去。
悲鸣方在市,回盼得孙阳。
次日去画,拿住了他生性,大红大绿,画得他中意。那中贵见他诸样会得,又无家,自己在司礼监文书房,姓王名敬。就叫他在家出入,认作侄儿,其实是个毛实。又道“勤”字不好,这番才改作王臣。又荐到各相识处去写画,弹琴教棋,市上去陪走买古董。为他娶了一房妻小,竟在内监中做了个清客。
悄语深躬,不怕脸红。狐骨鸽心,何地不容。
又撞著一个大中贵韦春公公,他通文墨,上位极喜的。上位喜的是书画,他乘机把王臣书画进献。与他量在武英殿书画局,列衔锦衣卫千户,常托他在京收买古玩书画。这厮本以人奴,一旦死里逃生,得了个官,跟了两个长班,叫爷,家里叫奶奶。这便是平步登云,落了好处了。
昔为骑从奴,今为马上郎。大扇簇乌云,殿阁从趋跄。
得两个中贵做靠山,捱资序俸,可以升转。他却小器易盈,况且是个小人,在人前不过一味阿谀奉承。一日,韦公公说道:“今上位好书画古玩,如今京师再寻不出。”他却胡诌道:“这书玩,宋朝有个徽宗,极喜的。他遍天下搜访极多,后来南渡,这些玩物都流落江南。所以如今江南大家都有,只除往那厢收买,有奇异的。”韦公公道:“前日皇上,也曾要刻丝观音。那应天王巡抚上本不与,这恐要不来。”王臣道:“内面做事,外边时时执拗。只除里边差一个人,自带些银子去收买,这有司须阻当不得。”这韦公公听了他,在皇上御前奏了。就差他赍了二万银子出京,也吩咐他不要生事扰民,惹这些酸子言语。他却志得意满,那里肯听。用几个走空光棍做书房,收了些无赖泼皮做人役,带些清客陪堂,叫了两只座船。每只得他八十两坐舱钱,容他夹带私货。打了个钦差金字牌,中书科不轩豁,倒打锦衣卫头行。每船起夫五十名,沿途索要廪给口粮下程,一路折乾需索,好不骚扰。
鼓吹如虎啸,邪讦是鲸鸣。一路脂膏罄,民悲官吏惊。
渡淮到了扬州,过江在镇江,这是江南地方了。他就在公署坐下,锦衣卫官与抚按巡道相见,都是宾客礼。又是奉著钦差,人都奉承他。他在出京时,已与清客陪堂,造一本古玩书画册在前,他就出下一纸告示道:钦差锦衣卫王为公务事。照得本卫奉旨采买书画玩器,上供御览。凡缙绅士民等,如有存蓄,许得送官,以凭平价回易。如有隐匿,以抗违诏旨问罪。首发者官给赏银五十两。特示。这个风一倡,宋徽宗时进花石纲,人家一花一石,以为不祥。如今人家一幅破画儿、呆字、旧铜炉、破磁瓶,都道是戴嵩牛、韩干马、吴道子人物、小李将军山水、汉鼎周彝、哥窑瓶碗,借此吓诈。先时有几个怕事的,拿几件来交易,里边也偿他半价。内中去了官的头除,人役使用,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