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 一日,棉花地里带的青豆将熟,叫狄周去看了人,拣那熟的先剪了来家。狄周领了人,不管生熟,一概叫人割了来家。狄员外说道:“这一半生的都尽数割来,这是骰了,不成用的。”狄周强辩道:“原只说叫我割豆,又不曾说道,把那熟的先割,生的且留在那边。浑浑帐帐的说不明白,倒还要怨人!”狄员外道:“这何消用人说得?你难道自己不带眼睛?”狄周口里不言,心里骂道:“这样浑帐杭杭子!明日等有强盗进门割杀的时候,我若向前救一救也不是人!就是错割了这几根豆,便有甚么大事,只管琐碎不了!”一边心里咒念,一边往处走了出来。只见三不知在那心坎叮了一下,虽然不十分疼,也便觉得甚痛,解开布衫来,只见小指顶大一个蝎子,抖在地上,赶去要使脚来蹋他,那蝎子已钻进壁缝去了。狄周喃喃呐呐的道:“这不是真晦气!为了几根豆子,被人琐碎一顿,还造化低的不够,又被蝎子螫了一口;可恨又不曾蹋死他,叫他又爬得去了!”
次日,狄员外叫他请真君来家吃斋。看见狄周,真君笑道:“昨日蝎子螫得也有些痛么?”狄周方省得昨日的蝎子又是神仙的手段,随口应说:“甚是疼得难忍!”真君笑说:“这样疼顾下边的主人,以后心里边再不要起那不好念头咒骂他!”从袖里摸出两个蝎子来:一个大的,约有三寸余长;一个小的,只有小指顶大。真君笑说:“这样小蝎子没有甚么疼,只是这大蝎子叮人一口,才是要死哩!”说着,又把那大小两个蝎子取在袖里去了,与狄周说笑着,到了家。
狄员外正陪了真君吃斋,薛教授走到客次,与真君合狄员外都叙了礼,也让薛教授坐了吃斋。薛教授口里吃饭,心里想说:“这个道人常在狄亲家宅上,缘何再不到我家里?我明日也备一斋邀他家去。”就要开口,又心里想道:“且不要冒失,等我再想家中有甚么东西。”忽然想道:“没有大米,小米又不好待客,早些家去叫人去籴几升大米来。”吃了斋,要辞了起身,问说:“师傅明早无事,候过寒家一斋。”真君说道:“贫道明早即去领斋,只是施主千万不要去籴稻米,贫道又不用,施主又要坏一双鞋,可惜了的。”薛教授笑道:“师傅必是神仙!家中果然没了大米,我这回去,正要去籴大米奉敬哩!”走回家去,原要自己管了店,叫薛三槐去买米,不料铺中围了许多人在那里买布,天又看看的晚了,只得拿了几十文钱,叫冬哥提着篮,跟了到米店去籴了五升稻米回来。走到一家门首,一个妇人拿了一把铁掀,除了一泡孩子的屎,从门里撩将出来,不端不正,可可的撩在薛教授只鞋上。次早,真君同着狄员外来到薛教授家,看见薛教授,笑说:“施主不信贫道的言语,必定污了一只好鞋。用米泔洗去,也还看不出的。”后边使米泔洗了,果然一些也没有痕迹。此后也常到薛家去。
一日,寻见薛教授,要问薛教授化两匹蓝布做道袍。薛教授道:“这等暑天,那棉布怎么穿得?待一两日,新货到了,送师傅两匹蓝夏布做道衣,还凉快些。”真君说:“夏布虽是目下图他凉快,天冷了就用他不着。棉布虽是目下热些,天凉时甚得他济。”薛教授道:“等那天凉的时节,我再送师傅棉布不难。”过了两日,果然夏货到了,薛教授拣了两匹极好的腰机送到染店染了蓝,叫裁缝做成了道袍,送与真君。次日,自己来谢,又留他吃了饭。过了几日,又问薛教授化了一件布衫,一件单裤。薛教授又一一备完送去。
到了七月初九日,又到薛教授家,先说要回山去,特来辞谢,还要化三两银子作路费。薛教授一些也不作难,留了斋,封了三两银子,又送了一双蒲鞋、五百铜钱,还说:“许过师傅两匹蓝棉布不曾送得。”真君吃完了斋,只是端详了薛教授,长吁短叹的不动,又说:“贫道受了施主的许多布施,分别在即,贫道略通相法,凡家中的人都请出来待贫道概相一相。”薛教授果把两个婆子四个儿女俱叫到跟前。真君从头看过,都只点了点头,要了一张黄纸裁成了小方,用笔画了几笔,教众人各将一张戴在头上,惟独不与素姐。薛教授说:“小女也求一符。”真君说:“惟独令爱不消戴得。”收了银物作别。
到了狄员外家,也说即日要行,又说:“薛施主一个极好的人,可惜除了他的令爱,合家都该遭难,只在刻下。”狄员外留真君吃了斋,也送出五两银子鞋袜布匹之类。真君说:“我孑然云水,无处可用,不要累我的行李。”
送了真君出门,狄员外走到薛教授家里说了来意,薛教授也告诉了戴符相面的事。狄员外别了回家,薛教授收拾箱子,只见与真君做道袍的夏布合做布衫的一匹白棉布、做单裤的一匹蓝棉布、一双蒲鞋、三两银子、五百铜钱,好好都在箱内;又有一个帖子写道:
莫惧莫惧,天兵管顾;大难来时,合家上树!
薛教授见了这等神奇古怪,确定是神仙。即是神仙他说有灾难,且在眼下,却猜不着是甚么的劫数。
薛教授收拾停当,又自到狄家告诉留布留银并那帖子上的说话。狄员外道:“天机不肯预泄。即说有天兵管顾,又教合家上树,想就是有甚祸患也是解救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