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胡旦吃了饭,也将掌灯的时候,胡旦领了两个虞候,同往庵中搬取行李。晁书二人说道:“这个庵倒也干净,厨灶又都方便,住也罢了;不然你自己往亲眷家住去,我们自在此间,却也方便。”那两个虞候那里肯依,一边收拾,一边叫了两匹马,将行李驮在马上,两个虞候跟的先行去了。晁书二人因有那一千两银在内,狠命追跟。胡旦说道:“叫他先走不妨,我们慢慢行去。”
那正月十四,正是试灯的时节,又当全盛太平的光景,一轮将望的明月,又甚是皎洁得紧。三人一边看,一边走。晁书、晁凤也只道胡旦的外公不过在京中扯纤拉烟寻常门户罢了,只见走到门首,三间高高的门楼,当中蛮阔的两扇黑漆大门,右边门扇偏贴着一条花红纸印的锦衣卫南堂封条,两边桃符上面贴着一副朱砂红纸对联道:“君恩深似海,臣节重如山。”门前柱上又贴一条示道:“本堂示谕附近军民人等,不许在此坐卧喧哗,看牌赌博,如违拿究!”晁书二人肚内想道:“他如何把我们领到这等个所在来?”又想道:“他的外公必定是这宅里的书办,或是长班,家眷就在宅内寄住。”但只见门上的许多人看见他三人将到,都远远站起,垂了手,走到门台下伺候,见了胡旦,说道:“大叔,怎得才来?行李来得久了。老爷正等得不耐烦哩。”走进大门,晁书向胡旦耳朵边悄悄问道:“这是谁家,我们轻易撞入?”胡旦道:“这就是我外公家里。”晁凤又悄悄问道:“你外公是甚样人,住这等大房,门上有这许多人伺候?”胡旦道:“我外公是个一点点锦衣卫都督,因管南镇抚司事,所以有几个人伺候。”
说话中间,进了仪门,承值的将晁书、晁凤送到西边一个书房安顿。那书房内也说不了许多灯火齐整。吃了茶,晁书、晁凤大眼看小眼的道:“我们既然来到此处,伺候参见了苏爷,方好叨扰。”胡旦教人传禀。许久出来回话。“老爷分付,今日晚了,明日朝里出来见罢。叫当值的陪二位吃饭,请胡大叔到里面去。”胡旦道:“二位宽怀自便,我到内边去罢。”晁书二人暗道:“常日只说是个唱旦的戏子,谁知他是这样的根器?每日叫他小胡儿,奚落他,他也不露一些色相出来。”大家吃了饭,安歇了。
次早吃了早饭,胡旦换了一领佛头青秋罗夹道袍,戴了一顶黑绒方巾,一顶紫貂帽套,红鞋绫袜,走到书房。晁书二人乍见了,还不认得,细看方知是胡旦。二人向前相唤了,谢说:“搅扰不当。”胡旦打开行李,取出梁生与他母舅的家书,并捎寄的人事,胡旦也有送他的笋鲞等物,同了苏家一个院子,要到刘锦衣家,约了晁书二人同往。晁书又只道是个寻常人家,又因梁生常在他面前说道有一个母舅在京,二位到那里,他一定要相款的,所以也就要同去望他。及至到了门上,那个光景又是一个苏府的模样。苏家的人到二门上说了数句,胡旦也不等人通报,竟自大落落走进去了。回头只见晁书二人缩住了脚不进去,胡旦立住让道:“二位请进厅坐。”晁书等道:“我两人且不进去,此处离灯市相近了,我们且往那里走走,到苏宅等候罢。”一边说,一边去了。原来这刘家是苏锦衣的内侄,是胡旦的表母舅,与梁生也都是表兄弟,所以两个干事都不分彼此。起先出头讲事都是梁生开口。梁生原要自己来,恐怕没了生脚,戏就做不成了。胡旦虽系正旦,扮旦的也还有人,所以叫胡旦来京。脱不了王振门下这两个心腹都也是胡旦的至亲,料也不会误事。那日刘锦衣不在宅内,胡旦进去见了妗母,留吃了饭。刘锦衣回了宅,相见过,说了来京的事故。
胡旦别过,来到苏家,晚间赏灯筵宴,只见晁书等二人也自回来,要禀见苏锦衣。锦衣道:“叫他过来。”苏锦衣方巾姑绒道袍、毡鞋,穿著的甚是庄重,在门槛内朝下站定。晁书不由自己,只得在厅台下跪下,磕了四个头,跪禀道:“胡相公只说同行进京,并不曾说到老爷宅上,所以家主也不曾备得礼、修得书,望老爷恕罪。”苏锦衣道:“胡相公一路都仗赖你两人挈带,家中管待不周,莫怪怠慢。京城也尽有游玩所在,闷了,外边闲走。你二位如今且往书房去赏灯。”又分付了一个承值拿了许多花炮陪伴晁书吃酒。
十六日早饭后,刘锦衣来苏家回拜胡旦。苏锦衣因灯节放假,闲在家里,就留刘锦衣赏灯过节,甚是繁华。席间说起晁知县指望二人提拔,要升北通州知州。刘锦衣道:“他有几数物事带来?”胡旦道:“刚得一撇。”刘锦衣道:“这通州是五千两的缺。叫他再出一千来,看两个外甥分上,让他三千两便宜;不然,叫他别处去做。”说过,也再不提起了。
过了十数日,晁书见了胡旦,也不敢再唤他小胡了,声声唤他胡相公,见了他也极其尊敬,问道:“胡相公,我们来了这半月,事体也一些不见动静,银子又不见用费,却是怎生缘故?”胡旦道:“二月半后才推升,如今却有甚动静?你们且好住着闲嬉哩。又不用出房钱,又不使饭钱,‘先生迷了路——在家也是闲。’”晁凤道:“正是无故扰苏老爷,心上不安。”胡旦道:“可扰之家,扰一两年也不妨。”
到了二月初十日,傍晚的时节,刘锦衣来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