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去哩?”龙氏道:“叫两个媳妇子跟了他去。你要不放心,我合他去也罢。”薛教授道:“还是你合他去好。”
龙氏喜得那心里不由的抓抓耳朵,挠挠腮的。素姐在后门外逼着听,也甚是喜欢。薛教授说龙氏道:“你看,那脸上的灰也不擦擦。”龙氏拿着袖子擦那脸上。薛教授道:“你靠近些,我替你擦擦。”龙氏得意的把头摇了两摇,仰着脸走向前来等着擦灰。薛教授就着势,迎着脸括辣一个巴掌,一连又是两个,骂说:“我把你这个贼臭奴才……甚么不是你鼓令的!小女嫩妇的,你挑唆他上庙!你合他去罢!”薛教授道:“贼嘴的奴才!该说的,你娘岂有不说,叫你来说哩!”
薛夫人听见后头嚷乱,走到后边。薛教授道:“这贼嘴臭奴才,他待合小素姐往庙里看打醮的,说是你叫他合我说来!”薛夫人道:“是我叫他合你说来。素姐合我说待往庙里去,我没许他。素姐待自家合你说去。我说:‘就是你爹老没正经许你去,我也不许你去!’姓龙的说:‘走走没帐,待我合他说去!’我说:‘极好!只怕你说,他就叫他去也不可知的事。’他就支使小玉兰往外头叫你去了。你听不听罢了,打他做甚么?他也好大的年纪了,为这孩子开手打过三遭了。可也没见你这们个老婆,一点道理不知,又不知道甚么眉眼高低,还站着不往后去哩!”知
素姐见看打了龙氏,道往庙里去不成的,眉头一蹙,计上心来,说道:“俺爹睃拉我不上,我也没脸在家住着,我待回去看看俺婆婆哩。”薛夫人道:“你听他哩!他可不是想婆婆的人,怎么?这到家不知算计待作甚么孽哩!别要叫他家去。”薛教授道:“他说出这们冠冕的题目来,怎么好拦他?也只是待跟了他婆婆往庙里去。他到了他家,叫去不叫去,咱可别要管他。”叫了薛三省娘子送到家中。薛三省娘子再三撺掇着到了婆婆屋里,使性蹦气的磕了两个头,回自己的房里来了,吃了晚饭,睡了一夜。
明日起来,正是七月十五,素姐梳洗已毕,吃了早饭,打扮的甚是风流。叫玉兰跟着,顺路一边走,一边使玉兰对狄婆子道:“俺姑待往三官庙去看打醮哩。”狄婆子说:“少女嫩妇的,无此理,别要去。”素姐扬扬不采,竟自出门,同玉兰步行而往。又叫狄周媳妇赶上拦阻他。不惟不肯回来,且说:“你叫他休要扯淡,情管替他儿生不下私孩子!”狄周媳妇回来说了,把狄婆子已是气的发昏。
他在庙里寻见了候、张二位老道,送了些布施,夹在那些柴头棒仗的老婆队里,坐着春凳,靠着条桌,吃着麻花、馓枝、卷煎馍馍,喝着那川芎茶,掏着那没影子的话。无千大万的丑老婆队里,突有一个妖娆佳丽的女娘在内,引惹的那人就似蚁羊一般。他旁若无人,直到后晌,又跟了那伙婆娘,前边导引了无数的和尚道士,鼓钹喧天,往湖里看灯,约有二更天气,一直竟回娘家,还说:“你们不许我去,我怎么也自己去了!”
狄婆子、薛教授两下里气的一齐中痰,两家各自乱哄,灌救转来,都风瘫了左边的手腿。薛教授与狄婆子同是七月十五日起,半夜得病,从此都不起床。婆婆因他气成了瘫症,他也从不曾回去看婆婆。只有薛夫人和两个管家娘子时常来往问候。
直至狄希陈这日从京中回家,薛夫人使了薛三省媳妇送他来到,好歹劝着见了见狄员外合狄婆子。也不问声安否,也不说句家常话,竟回自家房内。狄希陈就象戏铁石引针的一般,跟到房中。久别乍逢,狄希陈不胜绻恋,素姐虽还不照往时严声厉色,却也毫无软款温柔。狄希陈尽把京中买了来的连裙绣袄、乌绫首帕、蒙纱膝裤、玉结玉花、珠子宝石、扣线皮金、京针京剪,摆在素奶跟前进贡。素姐着尽收了,也并不曾有个温旨;只是这一晚上不曾赶逐,好好的容在房中睡了。狄希陈也并不敢提问娘是因甚得病。
薛教授是不能起床,薛夫人是个不戴巾的汉子,薛如卞又是个少年老成,媳妇连氏又甚是驯顺,龙氏也不甚跳梁,薛三省合薛三槐两个也都还有良心,布铺的货又都是直头布袋,倒也还不十分觉苦。只是狄员外是个庄户人家,别人又无甚生意,间壁的客店不过戏而已矣。狄希陈是个不知世务的顽童,这当家理纪,随人待客,做庄农、把家事都靠定了这狄婆子是个泰山,狄员外倒做了个上八洞的纯阳仙子。这狄婆子睡在床上,动弹不得,就如塌了天的一般。
狄周是尤厨子的合伙,教天雷壁死的人,岂是个忠臣?他那娘子虽也凡百倚他,但不知其妇者视其夫,这等一个狄周“刑于”出甚么好妻子来?只是当初有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主母,他还不敢妄为;如今主母行动不得,他还怕惧何人?
幸得这个调羹绝不象那京师妇人的常态:第一不馋,第二不盗,第三不淫,第四爱惜物件,第五勤事主母,第六不说舌头,第七不里应外合,第八不倚势作娇,第九不偷闲懒惰,第十不百拙无能。起先初到的时节,狄婆子也不免有些拈酸吃醋之情,虽是勉强,心里终是不大快活,密问狄希陈,道狄员外与他一毫没帐;又闻得童奶奶许多的好言,又因他有这十件好处;起先这狄婆子病了,上前伏事,都是巧姐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