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娘又不得来?还是狄大娘你自家去好。铺床是大事,狄大娘,你不去,就是那头妗子和姨去;狄大娘,你不自家经经眼,不怕闷的慌么?”
狄婆子见程师娘又请不来,薛三槐娘子又请的恳切,转过念来也便允了同去。喜的薛三槐娘子飞跑的回话去了。从厨房里叫将调羹来到。狄婆子说:“你扎括我起来,我也待往你姐姐家铺床去哩。”调羹说:“真个么?是哄我哩?”狄婆子道:“可不真个!请程师娘又不来,亲家那头又请的紧,我又想趁着我还有口气儿到那里看看。”调羹说道:“娘说的极是。我替娘收拾,头上也不消多戴甚么,就只戴一对鬓钗、两对簪子,也不消戴环子,就是家常带的丁香罢;也不消穿大袖衫子,寻出那月白合天蓝冰纱小袖衫子来,配着蜜合罗裙子。”狄婆子道:“这就好。”调羹又问:“是坐轿去么?”狄婆子道:“薛三槐媳妇也说来,我就坐了椅子去罢。到那里,抽了杠,就着那椅子往里抬,省的又拉把造子。”
正算计着,相大妗子、崔三姨、相于廷娘子都一齐的到了,都问说:“外甥娘子哩?”狄婆子说:“家里接回去了。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不在这头做嫂子去铺床,可往那头充大姑子做陪客哩!”崔三姨说:“这单着一位怎么样着?”调羹说:“俺娘也待去哩。”众人都说:“该去走走,怕怎么的?这们一场大事,你自家不到那里看看,你不冤屈么?”又问:“巧姐呢?怎么没见他?”狄婆子说:“怪孩子多着哩!这两三日饭也不吃,头也没梳,只是哭,恐怕他去了,没人守着我,又怕我受他嫂子的气。叫我说:‘你守着我待一辈子罢?你守着我,你嫂子就没的怕我,不叫我受气了?’”他姨说:“这是孝顺孩子不放心的意思。在他屋里哩?俺去看他看去。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我也去看看巧姑,回来合刘姐替姑娘扎括。”三人都往巧姐屋里去了。调羹替狄婆子梳头、穿衣,收拾齐整。若不是手脚不能动弹,倒也还是个茁实婆娘。
狄员外合相栋宇、相于廷、狄希陈爷儿四个在外边收拾妆奁。将近晌午,一切完备,鼓乐引导,前往薛宅铺床。狄婆子合四位堂客都也坐轿随行。惟有狄婆子抬到街上,那孩子与那婆娘们有叫大娘的,有叫婶子的,都大惊小怪的道:“嗳呀!怎么坐着明轿哩!”
薛家请的是连春元夫人、连赵完娘子。薛夫人、薛如卞娘子连氏并素姐共五位,迎接堂客进去。薛三槐媳妇、狄周娘子接过狄婆子的轿来往里就抬。狄婆子道:“这五积六受的甚么模样!可是叫亲家笑话。”众人都说:“狄亲家说的是甚么话!这贵恙只有怜恤的,敢有笑话亲家的理?”薛三槐娘子就要把狄婆子抬到当中。狄婆子说:“休,休!你抬到我靠一边去,这里还要行礼哩。”薛夫人道:“这里就好,背胳拉子待亲家的。”狄婆子对薛三槐娘子道:“你们休要躁我。下边行礼,我象个泥佛似的,上头猴着,好看么?”崔三姨说:“是呀,你依着狄大娘,临坐再抬不迟。”然后抬到东边墙下,朝西坐着。众人都行过礼,就着狄婆子东边暂坐吃茶,等着巧姐屋里支完了床,然后大家进房摆设。惟连夫人不曾进去,陪着狄婆子在外边坐的。收拾完了,然后抬了狄婆子进房一看。
收拾停妥,方待递酒上座,众人又都要请龙氏相见。薛夫人道:“只怕他使着手哩,少衣没裳的,怎么见人?你去叫他出来么。”众人且不递酒,等了一会,龙氏穿着油绿绉纱衫、月白湖罗裙、白纱花膝裤、沙蓝绸扣的满面花弯弓似的鞋,从里边羞羞涩涩的走出来与众人相会。薛夫人又叫他走到狄亲家跟前叙了些寒温,然后大家告坐上席,俱让狄婆子首坐。他因身上有病,又说客都是为他来的,让了相栋宇娘子一席,崔三姨二席,狄婆子三席,连春元夫人四席,相于廷媳妇连赵完娘子都是旁坐。相于廷的媳妇,连赵完的娘子、薛如卞的娘子都与婆婆告座。相于廷娘子又先与狄、崔两个姑娘告坐,惟素姐直拍拍的站着,薛夫人逼着,方与狄婆子合他大妗子三姨磕了几个头,俱都坐下。龙氏告辞,说后边没人照管,遍拜了几拜,去了。
上完三、四道汤饭,素姐起来往后边去,相于廷娘子也即起来跟着素姐同走。素姐说:“我害坐的慌,进来走走,你也跟的我来了!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你害坐的慌,我就不害坐的慌么?又没的话说,坐的只打盹。”素姐说:“咱往新人屋里坐会子罢。”两个把着手在那新支的床沿上坐下。素姐坐在左首,相于廷娘子把他挤到右边说道:“我是客,我该在左手坐。”坐下说道:“快取交巡酒来吃!”素姐说:“嗔道你挤过我来,你待占这点子便宜哩。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这床明日过一日,后日就有人睡觉了。”素姐坐着,把床使屁股晃了一晃,说道:“我看这床响呀不,我好来听帮声。”
相于廷娘子道:“你听他待怎么?你与其好听人,你家去干不的么?谁管着你哩?”素姐说:“我是你么?只想着干!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我好干,你是不好干的?”素姐道:“我实是不好干。我只见了他,那气不知从那里来,有甚么闲心想着这个!”相于廷娘子道:“可是我正没个空儿问你,你合狄大哥象乌眼鸡似的是怎么?说他又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