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来,没有该休的事!”龙氏道:“我那管该不该,我心里待叫你休哩!”薛如兼道:“休不休,也由不得你,也由不得我,这是俺爹俺娘与我娶的,他替爹合娘持了六年服,送的两个老人家入了土,又不打汉子、降妯娌,有功无罪的人,休不的了!”龙氏道:“好货呀!不着你们,俺娘儿两个就不消过日子罢!我甚么十八儿的么!不敢见人呀!我自己合狄老头子说三句话去!”叫薛三省娘子跟着。
薛三省娘子道:“好俺姐!这天多昝了,你往那里去呀?狄大爷象佛儿似的,叫他一个不合你理论,我看你可怎么出来?听我说,你别要去,等明日叫俺二位哥哥们到那里问声,别冒失了。”龙氏道:“你可没的说!我有儿么?你姐姐也没有兄弟。脱不了只俺娘儿两个寡妇呃!我不去叫两个哥哩!”望着薛三省娘子合薛三槐娘子多索了两多索,说道:“你二位好嫂子,好姐姐,不拘谁劳动一位跟我跟儿。你要拦我,这一夜就鳖杀我了。”薛三省娘子朝着薛如卞的窗户问说:“大哥,怎么样着?去呀不?”薛如卞道:“任凭!待去就去,不待去就别去。脱不了俺是死了的!”
龙氏一把手扯着薛三省媳妇,就往外走,径到狄员外家。那时太平景象,虽是掌灯的时节,大门未闭。龙氏径到狄员外住房窗下,问说:“狄亲家家里哩?我说句话。”狄员外问说:“是谁哩?”调羹往外来看了看,说:“我也不认的是谁。”龙氏道:“我是小春哥他们母亲。”调羹趣到跟前,望着薛三省娘子看道:“原来是你!请到明间里坐。”
龙氏道:“说亲家主着,叫女婿休俺闺女,是真个呀?问亲家:俺闺女犯的甚么该休的罪?亲家说说,叫我知道,我领了休书去。”狄员外在房里应道:“要我说你闺女该休的罪过,就不尽!说不尽!如今说到天明,从天明再说到黑,也是说不了的!从今日休了,也是迟的!只是看那去世的两位亲家情分,动不的这事。刚才也只是气上来,说说罢了。”龙氏道:“怎么说说就罢呀?待做就做,才是好汉哩!见放着我,又看去世的情分哩!”狄员外道:“黑了,你家去罢。你算不得人呀!”
龙氏就等撒泼。薛三省娘子道:“狄大爷满口的说没这事,你只管往前赶,我是待往家去哩!”就待往外跑。龙氏才合薛三省娘子雌没答样的往家去了。见了素姐怎样说话,后来怎般回去,这事如何结束,再看后回接续。
第七十四回 明太守不准歪状 悍婆娘捏念活经
兄弟同枝夫并穴,赤绠紫荆相结。恩义俱关切,今古不渝如石铁。
性惰顿与人相别,棠棣藁砧皆绝。噱斩仍腰弊,咒念弟夫双泯灭。
——右调《惜分飞》
龙氏从狄家回去,扬扬得意说道:“你们没人肯合我去,我怎么自家也能合他说了话来!”薛如卞弟兄两个都在各人房内,依旧不曾出来。素姐问说:“你去曾见谁来?说些甚话?”龙氏道:“我一到大门,人就乱往里传说:‘薛奶奶到了。’你家那老调,一手拉着裙子,连忙跑着接我,说:‘薛大娘坐轿来么?是步行了来的?’流水往里让我,就叫人擦桌子,摆果菜,要留我坐。叫我也没理他。我问:‘狄亲家呢?你叫他出来,我合他说三句话。’你公躲在里间,甚么是敢出头!只说:‘天黑了,不敢见罢。有甚么话,请凭分付。’又叫老调,‘快替你薛大娘行礼留坐。’我说:‘小女作下甚事,要写书休他?我敬来问其详细。’你公公说:‘亲家听何人所言,这个岂有此理!亲家是甚等之人,我敢兴这等的欺心?令小女他是想家之心,回家走走,不待住,就请回来。’我说:‘既没敢有这事,我且去罢。’你公公又叫调羹死气白赖拉着,甚么是肯放!只说:‘薛大娘上门怪人?略饮三杯,足见敬意。’叫我也没理他来了。”素姐说:“好汉子就休!怎么又不敢休了!我明日就去,我看他怎么样着!”
薛如卞娘子悄悄的将薛三省媳妇叫到屋里问道:“他说的都是真个么?”薛三省媳妇道:“你听他哩!有点影儿么?到了里头,狄大爷在里间里没出来。刘姐到门外头还不认的,见了我才知道是他。他说:‘俺闺女犯的甚么该休的罪,亲家说的我知道,我就领了休书去。’狄大爷说:‘你待叫我说你闺女该休的罪过?说不尽,说不尽!从如今说到天明,从天明又说到黑,也说不了的!从今日休了,也是迟了的!只是看去世的两位亲家分上,叫人碍手。刚才也只是气上来,说说罢了。’龙姐说:‘见放着我,又看去世的情分呢!’狄大爷说:‘黑了,你家去罢。你当不的人呀!’雌搭了一顿,不瞅不睬的来了。那头刘姐连拜也没拜,送也没送。叫我说:‘你不去,我待去哩!’他才跟着我来了哩。”连氏道:“该,该!直等的叫人这们轻慢才罢了!”那时天已二鼓,各人都收拾安歇。
次早,那侯张两个道婆打听得素姐见在娘家,老鼠般一溜溜到龙氏房里。龙氏尚梳洗未完;素姐尚睡觉未起,在床嗳哟嗳哟的捱哼。侯张两个道:“你觉好了?身上没大怎么疼呀?可是你这娇生惯养的,吃这砍头的们这们一场亏!咱商量这事怎么处,没的咱就罢了?”素姐道:“可怎么样着处他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