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又相约到灵岩去。正要出这虎丘寺的山门,只见两乘轿子抬进寺来。
众人中有个许多闻,认得那跟轿的是刘大全家家人,便笑对孙寅道:“兄要一看可人否,小弟认得那随轿的是刘大全家马忠,这两乘轿中,必有珠姐在内。”
孙寅知道是取笑他,却因受了珠姐一场苦,也正想看看是何等样一个仙子,却这般欺负人,便同众人跟着轿子,再回寺里来,到了佛殿上。家人妇搀扶出轿,前面轿内是刘安人,后头的果是珠姐。但见生得非常妖冶,出格风流,有词为证:
脸开满月,月还让他的白。发压浓云,云也避他些黑。不必另求秋水,何劳别访春山。只消向丽容寻觅,柳样腰儿,弓样鞋儿,袅娜得勾人魂魄。更爱小小樱桃,迥异寻常喉舌,那其间现婉莺声,自在流出。
刘安人母女拈了香,拜了佛,即便转身上轿而去。
孙寅的这伙朋友道:“我们如今灵岩去罢。”众人出到山门外,有一个道:“我们的孙呆,原何不见?”众人都道:“果然那里去了?”有的道:“不要他跟着刘家轿子,头里去了。”有的道:“我却未看见他前面走着。”众人道:“不是这样的,他是斯文一脉,走不快的,不知挤在后面那个地方,撇了他先走,要气恼的,大家就这里等一等好。”
众人说说笑笑,等了好一会,却仍不见出来。众人道:“这又奇了。我们同到里面寻寻看。”当下重又入去,直寻到佛殿上。
只见这孙寅,还呆呆的在那里立着。众人都笑道:“可人儿已去得远了,你还在这里做什么?”孙寅也不回言,只是立着。众人看他时,两只眼睛都是定的。
大家道:“不好了,原何这般光景?”众人齐叫一声:“志唐兄!”他只喉咙头转气,模糊答应。
众人中有老成的道:“不是这般的,我们不要灵岩去了,且送了他回去正经。”众人都应道:“所言极是。”
当下众人扯的扯,扶的扶,拥出山门。幸喜那路不远,早已至家。抚他去床上睡了。那老成些的道:“这景象尴尬,须请个医家来,与他候一候脉看才好。”便叫孙福去后头巷内,请那挂大方脉招牌的莫先生来。
不多时,莫医已到。众人请他看过了脉,莫医道:“六脉俱和,不像有什么病。且过了一晚,明日再看。”众人送了医生出门,叮嘱孙福,好好服侍,各自回去。
次日天明,众人又都到来,看孙寅时,只是昏昏沉沉,也不讨茶,也不问饭。问他十句,回答一句,声音就似在水底一般。如此一连三日。
众朋友内有道:“不要割去那指头,伤了什么注命的经络,如今却发出来。”众人听说,都笑起来。
有那老成的道:“也有你们众人,都如今这般光景了,还要把他取笑。”老成的又对众人道:“据我看来,这病不要是出了魂。”便走到床边,高声问道:“志唐兄,你在那里?”问了五六声,却才模糊应了一句,听不清楚,但听得有一个“刘”字。
众人道:“莫不是魂在刘家?”孙福在旁,插口道:“昨夜相公自言自语,听他不出,好像唤一声‘珠姐’,难道果然刘家去了?”众人道:“这等一定是了,你怎么不早说。”孙福道:“我道我家相公是孔子一般的人,不曾疑心到这田地。”
众朋友内有口快的便道:“你还不晓这孔夫子,却会害相思病哩。”众人听说,又都好笑起来。
当下众人差孙福到刘家去,嘱咐他道:“你只说家主有病,卜过卦。说该到宅上叫喜,未敢造次,特来禀求。不要说别的。”孙富应声“晓得”,自去了。一面众人在家料理,叫乘轿子把孙寅平日穿的衣服,安放在内,只等孙福回来,即便行事不题。
原来孙寅自从那日见了珠姐,十分爱慕,见他拜完了佛,升轿而去,觉自家身子,也便随了轿子乱走,直跟到刘家门首。见珠姐下了轿,便依傍着一同入内。喜得众人不呵喝他,连珠姐也不嗔怪,他便肆行无忌。到了晚上,就和珠姐同宿,心中十分快活。思量要回家一转再去,却没寻处路,不知这都是魂做的事。
那珠姐当日回家,夜来睡去,见个书生和他缠。欲待推拒,却觉手脚都提不起来。只是任其所为。梦中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书生道:“我叫孙志唐。”珠姐醒后,只道是偶然春梦,谁知竟夜夜这般,好生狐疑,又不好对人说。
那日正和母亲闲坐,只见员外走进来道:“好笑一桩奇事。前日张婆说的孙志唐秀才,他从未和我来往,如今患病在家,遣人来说,起卦出来,要到我家叫魂,却是那里说起。”
安人道:“你可许他么?”员外道:“初时不许,后因求不过,也就应承了。你道好笑不好笑。”珠姐在旁听了,心中骇异。
看看天晚,孙家用个女人,同一个道姑,捧了孙寅的衣服,来刘家叫魂。珠姐指点他,连自己房中也都走过。方才令回。这晚珠姐睡去,便不见了那书生,心中暗暗称奇。
过了两日,张婆拿一串粗圆洁白的珠子,到刘家来卖。却值员外、安人,同到人家赴会亲酒,止留珠姐在家,珠姐对张婆道:“好笑前日那孙秀才,生起病来,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