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,仍旧绝盛的请他,倒又添上些山珍海味。
兴儿越发委决不下。便又问店主人道:“你这般管待我,果系什么意思,对我说了,也叫我吃得下。”店主人道:“秀才回去之日,小可自说便了,此时却不好说得。但求秀才安心,在这里住下去就是了。”
兴儿见他只是不肯说,心中想道:我只是个穷秀才,难道他把好酒好肉哄住了我,谋我的命不成?不觉倒好笑起来。
过了几日,场期已迫,宁波、绍兴这些近的,也都纷纷到了。兴儿便收拾进城,来和店主人算帐。
店主人道:“这帐不必算了,秀才只管自进城去。”兴儿再三招他来算,店主人只是摇手。兴儿便去取临行时岳母与他买考果吃的十两银子来,交与店主人道:“你即不肯算,先收了这十两银子,我出场来找罢。”店主人那里肯接,兴儿道:“你又不肯收这银子,请对我说是什么原故。”
店主人便邀兴儿到一间书室内坐了,走去把门关上,却来双膝跪在兴儿面前,慌得兴儿连忙扶住道:“是什么意思?”
店主人方说道:“这里间壁,有个关帝庙,是最灵的。秀才到的上一夜,小可忽得一梦,梦见关帝对小可道:‘明日来一位温州秀才,某姓某名,是今科解元,将来直要做到宰相。你后日有难,全仗他救,不可待慢。’小可因此略略先尽一点意思,怎敢算起饭钱来。”
兴儿道:“虽是如此,梦寐中的说话,何足为凭。你仍收我这银子的是。”店主人终不肯收,兴儿只得谢了他,说声:“多扰。”自进城去。
出了店门,心中想道:他那梦有准便好。却又暗想:我若做了宰相,我那妻子的瘌瘌岂不要被同寅中做笑话。便又想道:我做了官,只把他关闭在一处,不令出来见人,却娶个美妾来哄人家,说是夫人便了。心下这般想,身子早已到了城中,便去寻了个寓所。
三场完毕,与考的纷纷回去,他满拟自己中的,要等榜后,会会老师,竟不归家。因脚上生了个小疮,不便走路,却也不曾出城去,会那店主人,只在城中寓所静坐。
守到九月初头揭晓时,脚上那疮,也已平愈,便自己去看榜,从第一名看至末名,不见有自己名字。一连看了几遍,却并没有,好生扫兴。回到寓所,收拾行李,即便出城。不好意思再从前日那店主人门首经过,大宽转到一个地方,搭了船,回温州去。
到了家中,月华问道:“你怎么直到今日才归,好叫我挂念。”兴儿便将店主人梦他中解元,在那里等榜的事,述一遍。
月华道:“再是三年,又要进场了,你也不必纳闷。我父亲日日来这里,望你归家,不知缘何,今日倒不来。你可快些去走一走,到也令两个老人家放心。”
兴儿又问了几句去后的事情,便到他丈人家里来。只见挂灯结彩,十分热闹,你道为何?原来月英自从妹子代他嫁了去,张维城把他另许了本城开当铺汪有金的儿子汪自喜,春间出了阁,那日却是他夫妇回门。看官,你想姊姊回门,那有做妹子的,路又不远,却不晓得?只因春头月华回家送嫁,月英向他夸张那汪家,来取笑了兴儿,月华气苦,立誓道:“若不得丈夫发达,永不和他相见。”因此张维城连日在月华那里,却不提起这事。因他不知前情,丈夫又未得中,要不快活。
当下见兴儿回了来,来望他老夫妻,俱各大喜。张维城便领他去和汪家女婿相见。
从来说的,一双床上不出两样人物。月英那般欺侮穷人,这汪自喜也是刻刻把个富字顶在额角上的。见兴儿是穷秀才,便装出许多骄傲来。兴儿去和他攀谈,这里说了十句,他却面孔对了别处,大刺刺回答一两句。
兴儿也是傲气的,见他这般模样,心中不平,酒也不吃,便要告归。张老夫妻那里留得住,由他自去了。
兴儿到家,便把月英回门,那连襟怎样自大,说与月华听道:“可恨天下有这般恃富欺人的。”
月华道:“天下这般人多哩,你那里恨得许多,只要自己用心攻书,发达得来,他倒要奉承你哩。”兴儿点点头,也便不说起了。
倏忽间早又一年光景。那年是天顺皇帝复辟,有旨开科。兴儿便又收拾行李,来杭州乡试。
到了钱塘江头,想起去年,承那店主人十分厚款,却不曾受我半个饭钱,现在带有温州土宜,何不将去谢他。便上了岸,再投那店里来。
店主人见了,笑逐颜开道:“秀才来了么?”接他入去,叙了些寒温。兴儿送上那土宜。店主人致了谢,自收进去。
兴儿便开口问道:“你去年说,梦见关帝道我该中解元,不知原何竟不灵验?”
店主人道:“小可也正要问秀才,去年听小可说了那话,出去之后,可曾心中嫌鄙尊夫人貌丑,发想娶妾么?”
兴儿见说,呆了半晌,道:“这是我心里的事,你如何晓得?”
店主人道:“可见这关帝果然灵哩。小可去年送了秀才出门,那夜又梦关帝道:‘秀才解元还未曾中,便憎嫌妻丑,要想纳妾,心地不好,已在榜上除名。’又叫小可劝秀才,作速改悔。小可得了那梦,明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