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什么?”莲娘见他入来,强笑一声道:“我也问你,今日又来做什么?”
婆子满肚皮懊恼,听了莲娘的话,倒哈哈的好笑起来,便又对莲娘道:“小娘子,你合适了姚秀才的诗,我便道这姻缘是万稳的,就去知会了姚郎。你知你家员外,又嫌他穷,不肯出帖,却叫老身如何再去见他?因此来和小娘子计较。”
莲娘不觉掉下两滴泪来道:“爹娘意中不合式,叫我也没法,是我今生不该配着才子,倒枉费了你许多唇舌。你既难去回复姚郎,我正有些物事在这里,怜他穷窘,要助他做读书资本,就烦你拿去。只说我父亲原没有择婿之意,是你猜错了,那物事是我爹爹道他做得诗好,赠他的。这可不是几面都好看了。”便取五十两一封银子来,交付婆子。婆婆道:“小娘子真个有作用,果然八面光鲜了。但是舍着这般才子不要,辜负你两下里怜念心肠,老身却终究气不过哩。”
当下媒婆别了莲娘,便出门到姚家来。他心中怪施孝立反复,又怜那莲娘多情,怎肯依着莲娘的话,只是从直说与姚寿之听便了。
姚寿之见亲事不成,心中纳闷,那里把这几十两银子在意,却因是佳人赠的,便收来珍藏在书箱内,叹口气道:“莲娘倒是我一个女知己了。”从此越发想慕,书也无心去读。又几次另央人去施家求亲,施孝立只是嫌穷,不肯把女儿与他。过了几时,听见说将莲娘许了本城一个一般富户,黄化之的儿子黄有成,姚寿之方才死了这条心,那睡梦里头却还时常牵挂着。
且说莲娘,听见姚家人来说亲,父亲不允,心中抑郁,渐渐生起个疾病来。又见把他许了黄家,那症更加沉重,不茶不饭,无睡无眠,瘦得十分看不得,有些不起光景。
施孝文夫妻着了急,日日延医问卜,却都没有应效。一日来了一个西番和尚,挂着个招牌,道:“善治一切危险症候。”施孝立知道了,便去请他来家,看女儿的病。
那和尚诊了脉道:“这病也还可救,但须得有男人胸前的肉,割下一钱重一块来,和药为丸吃下,便可痊愈。”
施孝立心下踌躇道:“别个的肉,谁肯割下来救人家性命,只除非他夫妻,那是关切不过的。”便差家人到黄家去述和尚之言,要女婿救女儿的命。
黄有成听了,大笑起来,当着来人骂道:“想你主人有些呆的,听信瘟和尚说话,在我身上想人肉吃么?”踱了进去,等了半日也不见出来。家人只得回来,复了主人。
施孝立大怒道:“他不肯割肉倒也罢了,却如何倒骂起我来?”便对着众人道:“你们与我说出去,但有肯割下肉来,救得病好的,就把我家小娘子嫁他。”气忿忿自踱了入去。
那句话不消一两日,早传到姚寿之耳朵里。心中大喜,火急赶到施家,倒像怕有别人先割了的,道:“我情愿割下肉来,救宅上小娘子。”施孝立大喜。
姚寿之便袒下衣裳,自己取过刀来,胸前一割,割下一块,倒有一钱三四分重。那血涌将出来,半身都是鲜红,好像做了染匠。
西番和尚也在那里,先取些药与他敷上,即便痛止血停,和尚将那肉戳准分两,和着药末捣烂了,丸做三丸,叫每日辰刻,开水下一丸,三日三丸,方才吃毕,那病就如捡去的一般,竟好了。
施孝立夫妻十分快活,谢过了和尚,便想践他前言。先托人到黄家说明原故,送还聘物。黄家那里肯依,便去寻了媒人,声言到官告理。施孝立没奈何,只得设下筵席,去请姚寿之来,学那《西厢记》中请宴的老套子,只未曾唤莲娘出来认兄妹。
饮到酒阑,家人抬出一千两银子来,放在旁边桌上,施孝立对姚寿之道:“感兄盛情,原该践约。但是曾受黄家的聘,被处不从,竟要告官,恐到公庭,仍旧判与他家,虚费一番周折。因此修下些许物事,为兄另娶之资。兄可收了。”
姚寿之见说,十分不快立起身道:“小生只为与令爱文字知己,因此不惜父母遗体,难道是来宅上卖肉么?”气烘烘别了施孝立,一径出门而去。
莲娘在里头晓得了,好生过意不去,便写下一封书,悄地叫雇在家中的李妈妈拿去,寄与姚秀才。
李妈妈到了姚家,姚寿之正在书房中纳闷。听得施家打发人来。想道约也肯了,又来缠什么。却见说是莲娘遣来的,并有书子在身边,便回嗔作喜道:“快拿书子我看。”李妈妈双手呈上。
姚寿之接来拆开看时,上写道:
荷蒙厚重,实赐重生。人非草木,系忍负恩。奈俗子执先聘以为辞,致严君恨前言之难践。彼既讼起鼠牙,胁以常情,所恐此遂弓藏鸟尽,伤夫义士之怀,心之戚矣,夫复何言。然以君子才华盖世,鹏程方远,宁之燕婉之求!妾昨梦不祥,不久当死,泉下之物,正不必悻悻然与人争也。施莲谨拜。
姚寿之看了道:“承小娘子有情于我,我也有一书烦妈妈你带去。”便取幅笺来写道:
知己之难由来已久。况欲得诸闺中弱质为尤不易也。向所为不惜残父母遗骸,以佐药石者,诚不忍良朋之就死,有可自效,而爱莫能助也,岂真好色哉。然卿虽于仆为知心,而仆未与卿相谋面,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