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还不死,再去掘那不碎的贴地砖来看,却见一锭锭都是雪白银子。掘遍了那埋石子的几进屋,约有几百万两。比方正华全盛时,倒又富了几倍。
柳氏和小夫妻两个,快活得来乐开了嘴合不拢,睡梦里也几遍笑醒来。当下便去回赎了卖出的田地,又买好些男童女婢,收拾得房子也十分齐整,竟端然是大富翁家的规模了。
那向时方正华的朋友,和方口禾自己结交的小友,都不晓得他家何富得这般快,还只道一向是诈穷,来试人家的,倒懊悔前番与他们借贷,一文不破得,被他看轻了。又想道:他和父亲一般慷慨,器量大的人,只怕未必来记恨。便渐渐的都上门来,要温旧好。
方口禾却预先分付管门的,只说自己不在家,一概回绝了去。方口禾发起个愤来道:“我若再不自挣自立,出些前程来,可不负了我张叔叔么。”
便刻苦读起书来。他质地原是聪明的,不上一年,早已大通。宗师到来,先入了泮,明年正逢大比,又中了举人。榜后也不回家,直用功到会试,竟成进士。殿试后点入翰林,衣锦还乡,好不荣耀。
那班朋友,前番登门不见,说不在家,明知其故,自觉无颜,也便息了念头。如今见他富而又贵,越发要亲热他,都备了些礼物来与他贺喜。
方口禾不好又拒绝他们,只得一一都出来会。众人见他仍旧和颜悦色的接陪,都道前番说不在家是真的,并非怀恨他们,便越发掇臀放屁,做出许多殷勤。从早上到来,直至日中,还不肯去,要想他的饭吃。
方口禾竟不分付把出来,众人都像张姑娘送亲般,忍着饿回去。方口禾随即将送来礼物,叫人分头去璧还,一些也不受。
到了明日,下帖请他们吃酒,自己不出来,只说身子不快,却叫众人自饮。那班人好不识气,到下一日,又上门来,要去房中问病。
方口禾十分厌憎,分付家人回答道:“昨日原没甚病,只因怕烦不出来,现今在里面吃饭,吃完了就出来。请各位宽坐。”
众人等到天晚,却仍不见面,才省得是怪他们,今后不受骗的了。一场扫兴而回,从此也不好再上门。
方口禾对母亲笑道:“孩儿只道父亲和孩儿呆,一向不识得这班是小人;不想这班人越发呆,直等待慢得够了,方才不再来缠。”
当下方口禾备了一千银子,跟着十来个家人,亲自到怀庆府去,酬谢资助他盘费的顾妈妈。
不一日,到了那里。那顾妈妈住的,只一间低小草房。方口禾穿着华衣阔服走入去,顾妈妈一时如何认得出。只道遭了什么横祸,官府来家。吓得战战兢兢,要跪下去磕头。
方口禾连忙挽住道:“妈妈不认得我么?我今番特来谢伯母,怎么你倒行起这礼来。”
顾妈妈方才省得是方口禾,见他这般体面了,倒也喜得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方口禾便拉他去同坐在那土坑上,谢他前日的慷慨,告诉他如今怎样富贵了,便叫家人拿过银子来与他顾妈妈,真个千恩万谢。
当下街坊上人见一位官长,走到这老婆子破屋里去,门外列着许多仆从,人喊马嘶,不知道是什么事情,都围扰来看。
那时王元尚夫妻,因亡失了女儿,广东客人来追身价,已经用去大半,受逼不过,卖去身底下房子,才得还清,只得来缩在两间临街小屋内。见对门那般热闹,也走过去观看。
闻说是旧时女婿,前年到此,亏这妈妈慷慨周济,如今富贵了来谢。羞得头也抬不起,连忙回去,闭上了门。
顾妈妈去街上打了酒,又买些肴馔,来款待方口禾。方口禾就拉他同桌子吃。顾妈妈说起王家,现在怎样穷苦,那女儿倒是贤慧的,不肯依爹娘改嫁,可惜不晓得逃避到那里去了。
方口禾颠着头不开口。顾妈妈又问方口禾:“如今可曾娶么?”方口禾答他道:“已经娶过了。”
吃完了酒,方口禾拉他同到保定去,看家中新奶奶。顾妈妈答称路远,家中走不出。方口禾必竟要他去,顾妈妈只得央人街上去寻儿子回来,嘱咐了几句说话,便同方口禾动身。
方口禾分付,叫乘轿子,抬了妈妈,自己和家人骑着马,一同往保定来。
柳氏见,好生欢喜。方口禾就叫丫鬟们:“去请奶奶出来。”
没多时,众丫鬟簇拥了奶奶出来。珠围翠绕,犹如仙子一般。顾妈妈与睦姑照了面,大家都吃一惊。
睦姑晓得他和丈夫同来,便问他爹娘近况。顾妈妈一一叙述,睦姑不住的滚下泪来。睦姑也把自己保定来的事,说了一遍。
顾妈妈对方口禾道:“老爷可不早说,待老身王家去通了个信,也叫放心。”方口禾只是笑。
当下留顾妈妈住了几日,款待得十分厚。又替他彻里彻外制了新衣服,打发家人送他回去。
顾妈妈到了家,脚头也不曾立定,倒到王家去报新闻。先见了王元尚道:“恭喜你家令爱姑娘有下落了。”
王元尚忙问:“在那里?”顾妈妈便将保定去的话说一遍。金氏在房里也赶出来听,都吃了一惊。
顾妈妈又述他女儿怎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