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。”赵汝愚道:“襟丈固是高见,弟非喜处此险地,一时去不得,奈何?”梅挺庵道:“年兄,小弟岂是爱这一顶乌纱帽,恋在此耶。但士各有志,叫小弟让此奸雄弄权,我竞默默而去,这是死也不甘心的。”正说话间,家人排上酒席,三人逊坐饮酒。梅挺庵嫌酒味不佳,唤家人再换来。只见有送书礼的传进,梅挺庵接看,有陶潜归隐画图一卷,名《五柳图》.又有《咏柳》诗二章:
闲闲十亩畏追攀,
好听枝头鸟语蛮。
陶令豁庄涵碧水,
杜陵草木映青山。
当窗瘦影云千顷,
对户柔枝月一湾。
西冷桃花浑似锦,
喜君婀娜伴春还。
二曰:
雪消日霁澹烟明,
乍醉还扶绾别情。
倚坞斜侵青望影,
傍楼低啭小莺声。
迷离雾笼坡公岸,
摇曳飓吹越国城。
可爱当年王孝伯,
丰姿恰与结同盟。
三人接来,大家赏玩了一回。冯公、赵公问:“这是谁人,有此高情雅致,吾辈不可及也,”梅挺庵道:“这是门外云水庵中一个老僧。这庵在柳堤中,此僧不事佛法,以诗酒为乐,故此小弟与之相友。但此僧不常劝小弟急流勇退,我那得就听他。”冯乐天道:“故此诗章有招隐之意。”正在赞赏,只见家人抬进一大坛酒来,说也是师父送与老爷。梅挺庵大喜道:“天下有这样凑趣的和尚,来得恰好。”一面吩咐打发回帖,一面就开坛暖酒。
三人畅饮,真正醇醪醽醁,好不得意。冯乐天道,“我三人就将咏柳为酒政何如?吟成一句,饮一大觥。随饮随吟,迟则加一大觥。”赵汝愚道;“襟丈就起句,小弟敢不效颦。”梅挺庵命童子斟酒,冯乐天一吸而尽。吟云:
春风披拂舞蛮腰,
梅挺庵又命童子斟酒赵老爷,赵汝愚亦一吸而尽。续云:
嫩绿微黄缀短条。
冯乐天道,“如今该主翁了。”童子斟上酒,梅挺庵将酒慢饮慢想,渐渐一杯酒将已饮尽,只不成句。赵公道:“年翁怎说?”梅挺庵道:“有了。”
未放柯枝萦榭阁,
才舒眉眼觑溪桥。
冯乐天道:“妙极,当再奉一杯。”梅挺庵道:及得二翁亲切丰韵。”赵汝愚道:“如今又该襟丈了童子才斟上酒。只见长班进报,韩老爷来了。原来就是奸臣韩侂冑,口心逢迎谄媚,已做到尚书之职。圣上得意,掌握朝政,一应官员,无不畏惧奉承。梅挺庵,赵汝愚;冯乐天三人,听见说他来,都不欢喜。梅挺庵便骂长班:“蠢才,晓得赵老爷,冯老爷在此饮酒,就该回不在家了。”长班禀道:“小的巳回出门拜客。韩老爷的长班说:治酒为冯爷饯行,才到冯爷衙里问来,说在此梅老爷处吃酒,韩老爷故此自来。又见两位老爷轿马:庄门首,一时回不得。”赵汝愚道:“真所谓:『乐事不由人事尽,好花偏有雨风摧。』”
只见又一人进禀:“韩老爷已到门,进厅来了。”梅挺庵免不得迎接,到得中堂,揖也不等作完,望着冯乐大道:“年兄好人,一般是饯行,为何就分厚薄,偏辞拒载,先在这里吃酒?”冯乐天道:“年兄侍奉天颜,朝政在握,谅无暇对饮,所以不敢趋命,实已心醉。”韩侂冑道:“实则没有闲暇,适间偷空出朝,要与年兄一叙,差人奉邀,晓得年兄在此,所以特来面邀。”梅挺庵道:“若年兄不弃,』请屈坐了,饮一『杯去。”于是序韩《电冑首席,坐下饮酒。赵汝愚对韩侂冑道:“年兄,今日圣上可有什么旨意?”韩侂冑道;“有几个保复一班道学的奏疏,都口坏了。”赵汝愚道:“这节事,年兄还该力赞圣上,崇正心诚意之学,怎可废斥。”韩侂冑道:“此辈胶柱鼓瑟,行不通的。大凡为臣的,须要体贴君心,上和下睦。我最怪那些沽名〔钓〕誉,自降为忠直,触君之怒,成君之过,到得大事临身,噬脐不及:受生前之祸,博死后之名,岂不可笑。”梅挺庵见话不投机,又不好辩驳,低头不语,暗自忿恨。赵汝愚耐不住,冷笑一声道:“岂不闻孟夫子云,『长君之恶其罪小,逢君之恶其罪大』,人臣立朝事君,自当以道义匡君,献可替否。难道-一味逢迎取媚,把这些正人都赶出去,倒是好险小人欺君误国的好么?”骂得韩侂冑变起脸来道,“我且问你,目今席上,那一个是忠臣,那一个是奸臣?”梅挺庵、冯乐天两人,见说话抢白,心上着急,解劝道:“如此良晨美景,饮酒为乐,何苦把闲话争论。”各斟巨觞,送到面前。赵汝愚因心下不快,举杯一吸而尽,说道:“小弟多言,唐突受罚了。”韩能冑见赵汝愚不用推逊,竟先饮酒,也将来一吸而尽,道:“还是小弟做好臣的得罪忠臣,受罚无辞。就起身辞别而去。这是:
水火不合,
邪正不投。
一时口角,
恨在心头。
梅挺庵送出韩侂冑,复身进来,对赵汝愚道:“适间小弟不是惧他,故尔云云。但饮酒间,以口角贾衅,殊为无益。”赵汝愚道:“我拚得与他作个对罢了。”冯乐天道:“这样奸险小人,须要用心待他。”三人又嗟叹了一回,重新坐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