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奴家因姑姑说道匡相公去游滕王阁,又出银救我,故疑心是他。如今只要去问,若是文素臣相公的好友,就同了他来;若不是,也就罢了。”通幽欢喜道:“这便是了。我替你央起人来看,却不要性急,他左右要在湖上耽搁哩。”是夜通幽与石氏同宿。石氏闻着那床上一种香气,又见通幽、通微都有几分姿色,且体态妖娆,风情流动,心里怀着鬼胎,巴不得匡生到来,打算跳出火坑。
直等了两三日,才有人去寻,又说是正值匡生出游未遇,日间常有闲人窥探,深更时闻男人笑语。石氏昼夜提防,非常焦急。等了两日,一发说是往灵隐、天竺一带去了。直至十日以后,通微方才领了一个人进来,生得白白净净,穿着一身华丽衣服,向石氏深深一揖,定睛细看。石氏胀红了脸,回了一礼,问通微道:“这就是在船上出银捞救奴家的吴江匡相公吗?”通微道:“怎么不是?贫道承他厚赐,还感谢不尽哩!”那人道:“小生本性挥金如土,这些小事何足挂齿?”石氏慌忙拜谢。那人回礼起来,盘问道:“据这女师父说,小娘子与文敝友是亲戚;小生因未与小娘子谋面,却未能轻信。请问敝友叫甚名字?多少年纪?住在吴江什么地方?与小娘子是何亲戚?什么称呼?说得对针,小娘子或有缓急,都在小生身上!”石氏道:“文相公的名字一时忘记;住在吴江城里也不知是甚地名;今年二十四岁;奴家的姑娘许他为妾,所以说是亲戚。”那人沉吟着,自言自语道:“如此说来,是我好友文素臣之亲了。只是他的名字、住处怎都不知道?素臣兄是几时在江西讨妾?这小娘子也不像江西声口。”因问石氏道:“且请问小娘子,我敝友家中还有何人?他如今现在何处?所娶之妾实系何名何姓?住居何处?说得的确,小生方敢招认。”石氏道:“奴家丈夫实系姓刘;妾小名唤璇姑,原先住过湖边,文相公原是在湖上定亲的。文相公家中现有老母正妻,奴家岂肯冒认的呢?”那人哈哈大笑道:“这便是了!这女师父说是江西人,我就疑心起来了!这文素臣是我至交,小娘子如今还是要小生送到湖边上去?还是竟到吴江文敝友家中去?”石氏沉吟道:“奴家如今已不住在湖上,这是不消说了。但说送奴家到吴江,也有不便,只求索寄一信,约文相公到这庵中,便感激不尽!”那人道:“小娘子原来不能相信,小生也还要在湖上游赏,我写一信,打发一个老家人,再在这里雇一个养娘,伏侍小娘子到吴江,这就可以放心了!”石氏巴不得脱离此庵,又见这生布置尽善,感激异常,倒身下拜道:“如此足感相公盛德,奴家顶祝不尽!”那人还礼起来,叫道:“你进来见过这位大娘,明日就领着养娘,到这里来罢。”石氏抬头,见门缝边答应一声,走进一个老家人来,看了石氏一眼,便自低头并足而立。那人立起身来,嘱咐石氏道:“盘缠行李,都替你办备,你不用费心。明白饭时,就着家人来,送你到吴江便了。”石氏千辞万谢,那老人也跟着出去了。
到了次日早饭以后,那老人领着四十余岁的女人,说是雇的养娘,石氏看去,甚是伶俐,那女人把石氏估看了一会。那老人就去叫了一乘轿来,石氏谢了通幽、通微并老道姑,到殿上拜别神圣,欢天喜地,上轿而去。因有男女二人跟着步行,这轿夫就不能赶路,直至日落,方到关口,下了一只吴江船,连夜开去。那老人家自在八尺内歇宿,石氏自同养娘在船,甚是适意。走了两日,石氏暗忖:关上到吴江,不满三百里,丈夫常说,好风只一日夜就到;怎还不见到来?到了次日早晨,开了一扇吊闼,偷看岸上,只见一带市集,甚是热闹,摇到尽处,见一座营房,粉额大书望亭二字,这边写着下至苏州府阊门五十里,那边写着上至无锡县锡山驿四十里。不觉大惊道:“怎么要过苏州、无锡起来?”连忙叫那老家人进来盘问。那老人道:“谁是匡相公家人?对你实说了罢,我是扬州教坊。”指着那养娘道:“他就是我家的妈妈,那一个假姓匡,说你是氽来生没影儿的娘,滴露宫道姑在水里捞起来,原要卖下水去的;我妈妈用了八十两银子,讨你回去接客。要你到吴江去做甚?”石氏被他这几句话吓得目瞪口呆!暗想:若一惊慌哭喊,他们便要疑防!反而淡淡的说:“就要卖我下水,也该说明,怎瞒得人铁桶?”那乌龟欢喜道:“这都是那道姑不是,也是你的造化,投着咱们这一分忠厚人家!”那虔婆道:“你有这姿色,到我家中学会了些歌唱,怕不名重一时!到那时,来往都是些王孙公子,朝朝寒食,夜夜元宵,你还感激那道姑不尽哩!”石氏听了,如万箭攒心,只得假作欢颜,想要乘个空儿,投河自尽。那知乌龟、鸨子,是世上第一等精灵不过的东西,鉴貌辨色,早已猜透了九分;昼夜防闲,休想有一毫空缝!石氏暗算:且到起船之时,也似前番一样,乘其不备便了。
隔了几日,已到扬州,龟子催促起身,老鸨开了舱门,扶着石氏上来。石氏一看见这船直歇在水墙门下,门内跑出许多粉头上船迎接。石氏急要转身,左手却被老鸨一把扯定,右边又紧紧的帮着那个乌龟,无隙可乘。早被那些粉头,搀的搀,扶的扶,拥入墙门去了。一进了门,那老鸨坐了中堂,众粉头铺下红毡,簇拥着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