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臣一闻此言,心头放下一块大石,定心细问道:“你且把刘璇姑被抢后情节,慢慢的备细说来。”褚宗定心细述道:“这是府中一个军师单大哥单谋的计策,叫人去连府后门柴仓上放火,趁着闹,用假票假差,把璇姑和他一个嫂子,骗抢下船。他嫂子先跳了河,这璇姑便跳不成,藏在东庄,誓死不从。公子几番要苦毒他,又爱他相貌,怕着损伤;去引诱他,又引诱不动。只得央求一个人去做说客,谁知这人反被他说动,双双的跳出圈子去了。”素臣急问:“这人是谁?怎样跳出圈去?”褚宗道:“公子一个奶娘,姓真,真奶娘的女儿鸾音,年纪虽小,灵变异常,见多识广,口舌利便,公子和夫人都欢喜信服他。公子要等他年纪大些,收他做位二夫人,说他的命是大贵之格,比夫人还胜几分;因此才叫这鸾音去劝化那璇姑。那知一见璇姑,就如见了亲人一般。这是看庄的古大娘说的,两个人你怜我爱,好不亲热,一日直讲到晚,想就定了计了。这鸾音一回去,必是说动夫人,此日一早,夫人领了一队女兵到庄,将璇姑提入府中,锁在内房,不容公子一面。公子求张良,拜韩信,买嘱夫人亲信之人去劝夫人,总不肯依,连法华庵的尼姑,都说不下来。直至十一月中,丹房里一个道士,拐着一条手帕,叫小的哥子褚积,装做一个什么景日京,去骗夫人,说是他丈夫在南京操江衙门告准,在外要人,拿着他的信物为凭;若不放他出去,上本题参起来,就是祸事。夫人把那帕子给刘璇姑认明,是他丈夫的帕子;夫人信了,要打发他出官。转是璇姑不信,说:‘你家这样势力,啥仔操江察院,平空敢来要人?我在连家出来,便要人,也该向连家去要,怎不提连家一字?没见连家一人?丈夫既告了状,跟着文书提人,就该亲来,怎又托甚景日京?况且告状提人,也用不着帕子。必是丈夫因到此访寻,或托景日京访寻,无意中失去帕子,被公子拾着,来哄骗夫人。这景日京是通家往来,日常见惯的;夫人不信,只请这景日京进来一认,便明白了!’夫人真个依他说话,要景日京进去厮认,公子没法,只得推调说:‘景日京等得不耐烦,发了许多话,愤愤的去了。’夫人大怒,合公子大闹一场。以后越防闲得紧了。公子也就灰了心了。不知几时,耸动夫人,差心腹进京献策,老太监大喜,坐名下来,要鸾音、璇姑两个,进与东宫。公子不敢违拗,夫人亲送下船。去年五月里起身,到了扬州,会齐了苏、扬两处采买的美人,六月动身,八月初头,双双的送入东宫去了。”
素臣听了这一席话,真是愁如冰释,笑逐颜开,唤进头目来,吩咐解去其缚,赏一顿酒饭,放他逃生。褚宗叩谢而去。奚奇发放已毕,摆上酒筵,殷勤相劝。素臣席间备述别后之事,无不咋舌惊叹,罗拜于地道:“恩爷为国除奸,为民除害,真社稷苍生之福也!”素臣询问征苗之事,奚奇太息道:“天下事不可为矣!自蒙恩爷提拔,众兄弟感激图报,愿拼身舍命,扫荡贼人,叵耐监军冒神功与林爷作对,出疏参劾,削职回家。众兄弟斩将搴旗许多功绩,都冒在他名下,把他一营的将弁,都从优升叙。将叶兄弟叙了一个外卫镇抚,众兄弟俱署所百户事,众兄弟不服,俱弃职而归,只在早晚可到。惟有解家两兄弟,留在那边,说是林爷叫他去赴任的。现在奏过荡平,贼首潜藏深峒,将来正有变头,看这阉狗,可享得成富贵哩!”素臣听了,不胜长叹。饮至四更,庄前人喊马嘶,马成龙等回来缴令:生擒玉观音一名,降了五名喽罗,其余头领胡党及头目喽罗,俱被杀死,止逃脱吴天一人。寨中财帛粮草、兵器军装,尽数辇载而归。临行放起火来,把寨棚烧成白地。素臣叫把玉观音放了绑,唤进来细看,见与赛观音相貌不相上下。因问奚囊:“此女颇有贵相,赏你做妻子,与容儿做大小姨夫,何如?”奚囊道:“小的年纪尚小,不愿与此女为婚。”素臣道:“你嫌他是失节之女么?古来名将,配再婚之妇者甚多;蕲王夫人,尚属娼家,后来建许多功业。此女亦出于不得已耳!其妹已配容儿,其姊复配于汝,此两人皆有用之才,正欲使朝廷多得爪牙耳!汝宜从我,勿逆我意也!”奚囊两眼酸酸的,不敢复言。素臣道:“明日叫他姊妹,改换装饰,扮作村庄妇人模样,方好走路。”碧莲姊妹忙来搀扶玉观音进去,与妹子相见,做一处宿歇不提。
奚奇等见素臣说明早便行,一齐恳留道:“难得恩爷驾到,千万多留几日,少尽小人们孝敬之意。”素臣道:“我有老母在家,恨不得插翅回去!只要坚守前约,后会有期,不必留我。”奚奇等不敢再留,见夜已五鼓,引素臣至密室中安歇。次日起身,奚奇备一辆暖车,三匹快马,说:“这两位嫂子虽是改装,却不便骑马,恐被熟人看破,故备这辆车儿,下了帷子,便没人见。这骡夫亦不便送去,小人已赏他银子,另差人送爷。”素臣道:“如此甚好!”因作别起身。在路晓餐夜宿,非止一日。喽罗不知路径,一直送至石头口来,容儿问起土人,方知离南昌止有四十余里,到了江口,打发喽罗回去。雇只小船渡江,竟到丰城,已是二月十五,忙忙的赶进城去,早已一轮皓月初升,万户朱门乍掩。一行人到了未家门首,百般敲打,并没一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