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俱不犹人,设色迥非常采,行间奕奕有光,字里铿铿作响,岂特冠军,兼可名世。”素臣自己反复细看,亦觉得意。暗忖:即不冠军,亦断不出三名外去。寓中无事,与何如等四人结伴,游览春申、席帽、莲华、石筏、巫山诸名胜,到处留题,无不精妙。素臣之作,尤为绝伦。一日,游至九炉,慨然道:“干将、莫邪之剑,相传铸于此山;前日本欲往丰城,寻埋龙旧狱,却在湖上遇水,此愿意成画饼;如今回去,一定要续旧游的了。”到了二十九日,挂考吴江县童生,成之。双人、日京一同进试。素臣等送考回寓,提调衙门已拆发已进之案,门斗来报:首公一等第一;梁公亦是一等;何如考在二等中间;惟有素臣,竟自入海去了。首公愤愤不平道:“怎么素兄这篇文字,竟有三等之理?刘贲下第,我辈能无厚颜!”素臣笑道:“好尚不同,取舍自别,此何足介意!但家叔这篇文字,定该不出五名,列于二等,在知与不知之间,为可诧耳!”到晚,成之等出场,写出文字,大家称赞一番。素臣道:“你们看这三篇文字,是那一篇最好?”首公等道:“文字不相上下,神完气足,俱是作家;只觉这日京一篇,尤有卓识,精凿不刊,冠军无疑!”素臣道:“英雄所见略同;但据我看来,成兄,双人,定然恭喜,日京的倒未必稳。”首公等都不服道:“若不入日京,试官便是瞎子!”素臣笑而不言。果然发出案来,成之案首,双人第三,日京竟在孙山之外。众人一齐叫屈。日京笑道:“素兄考在三等,我就不想进学了,岂待今日始知!”复试发落,谒见已毕,雇船回家。经过九龙、虎阜诸山,各有留题,不必絮述。
素臣到家,见水夫人微有怒意,吃了一惊。及听责备出来,是为考低之故,反得按定心神,但无言可答,唯有认罪而已!水夫人索考作看过,问:“可是场中原本?”素臣道:“孩儿从不作假,况敢欺班母亲?”水夫人回嗔作喜道:“这是我错怪你了!有此佳文,不能前列,乃试官之过,非汝之罪也!”素臣见过兄嫂,进房即问璇姑之事。田氏道:“奴家竭力进言,婆婆已肯收留,说:‘等你官人回来,稍停几日,差人接取。’且静听婆婆之命,不可催促,恐反触怒!”素臣忙作揖致谢,田氏回礼不迭道:“这是奴家分内之事,怎敢劳谢?”素臣因写了一封书,并检出历算书器,差人先寄与璇姑,以安其心。其书曰:
太夫人心最仁慈,而性极严正;归家,知汝之事,勃然大怒,以我为德不卒,妄行非礼,几至不解!赖正室跪求,宛转周全,目下怒气已平,将来可望合壁,汝其安心以待!算书全部,一百三十二本,规矩一匣,仪器一具,专人寄付,好为收领。算法妙于三角,历学起于日躔,以汝灵心,悟我成法,如胶投漆,如露凝香,正无虑日月跳九,茫茫无定,玑衡转轴,渺渺无端也!日佩汝巾,夜眠汝褥,形离神合,更勿问风雨矣!俏魂香梦,当亦同之!后会非遥,珍重珍重!兄嫂前统为致谢!余不缕。
夫主素臣字付璇姑收阅 四月十四日
素臣封好寄去,在家静候好音。一日晚间,水夫人向说:“你在杭州所做之事,本属苟且;但念彼一家苦情,只得领回家来。我已择定五月初八日,是黄道不将吉日;初二日,是出行吉日;你可于初二日前往,于初八日进门,以完此事。”素臣大喜,去通知哥嫂,只听见秋香顶嘴口声,进房根问其故,方知前番素臣回家,将璇姑之事,嘱托古心,被秋香听见,报知水夫人,以致发怒;今被阮氏查察出来,罚跪着要打;秋香不服,说原不该瞒着太太,正在顶嘴。素臣忙劝止道:“嫂嫂息怒,不必打他。小丫鬟们最喜欢报新闻,那知利害,却并非怀甚歹意。如今已蒙母亲择于五月初八日领回完聚;从前之事,还考较他则甚!”古心夫妻俱各欢喜,也就放了秋香起来。
次日清晨,田氏因璇姑吉期较近,忙忙的收拾房间,停当床铺,知道璇姑通晓文墨,在书房内取进一张书架,便他安放书籍;一切文房之具,都替他摆设在一张四仙桌上;又将自己房内一把十九回的花梨算盘,也拿了过来。素臣笑道:“娘子如此周致,可称贤德夫人;但你虽无酷意,我却饶有酸风,几时得脱这顶醋浸头巾,方与你是一双两好!”田氏也笑道:“人情喜新厌故,奴家此时虽无醋意,焉知将来不忽起醋心?只怕官人才脱了醋浸头巾,又戴上醋浸纱帽哩!”素臣大笑道:“果然,果然!你看,如今作官的,那一个不惧内?我之所以恒蹇诸生,未必不受你贤德之累也!”夫妻正在谑谈,文虚传禀,现水高升,报人在外讨赏。素臣忙出厅来,只见报单高贴,上写着奉旨特授国子监司业字样。素臣道:“五老爷散馆未满一年,因何得此超擢?”报人道:“闻说是时太师保举。”素臣点点头发去讫。
转盼已五月初二,一早下船,恰遇顶风,再行不上。素臣心里焦躁,把船家一齐赶上岸去扯牵,足足拉了一日,只行得二三十里。素臣夜里催着要开,船家道:“又无月色,风势又大,除非不要性命也,行不去!”素臣无奈,只得和衣睡下。听到半夜,那风势越大起来,心里焦急非常。到五更,听得风略小些,船家被素臣催逼不过,一早就开了船,也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