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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20-野叟曝言-清-佚名-第575页
进京朝见。陪臣昼夜兼行，先赶到此求见公相，叩谢大恩。”袖中呈上兵部勘合，上开着“热而玛尼国正使一员曾改行”字样。素臣用手搀起，问道：“某与使臣素昧平生，何称有恩？欧罗巴洲既有七十二国，何以自古及今，不通中国？大人文国主何人？何以忽知慕义，朝贡中国？又何以知家母百岁？使臣冠服语言，何以悉如中国，无复少异？乞示其详。”改行道：“原来公相认不得陪臣了！陪臣即僧人坚行，三十年前，曾无礼于公相，而致折此右腕者也，荷蒙不杀之恩，反赐太医之治。陪臣彼时犹以私恩不敌公怨，愤而浮海。迨后各番俱遵王命，除灭佛、老，陪臣无国可容，遂与同道之人，共造一船，贮足粮饷，望大荒中定盘而行，思得一荒岛栖身。奈有士木之处，即有人民，皆服中国之教，不容僧道。辗转飘荡，约有数年，忽有国士，闻知为欧罗巴洲之一大国，名热而玛尼，去中华已九万里矣。国王闻知，惊为天赐，处以华屋，优以禀饩，崇奉供养者五六年。至十六七年前，忽中国有景大元帅，领兵航海而来，征估欧罗巴洲二十余国，建国号曰大人文国。本国与意大里亚、波而都瓦尔、依西把尼亚，各率附属小国，降附大人文国主，受其节制。俱秉天朝正朔，亦如中国之制，除灭佛、老，独宗孔圣，颁下衣冠礼制，用夏变夷。陪臣等中外无可容身，闻中国自灭佛、老之后，千祥万瑞，一时毕集，西番活佛已诛，释迦真身俱毁，想来天数已尽，只得蓄发还俗，从中国衣冠之制。景国主处处遣两员天使，至各国宣布教化，讲说忠孝。各国俱设师儒之官，发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及太君、公相、大家各训解，抄写诵读。陪臣细心研究，印证当年言议论，方知儒教句句实理，释教句句虚言，死心踏地信服圣训，感激公相之念，日日加长。陪臣五十娶妻，现已生有两子一女，顺天地之气化，接祖宗之嗣续，不至终为无父无君之乱民，皆公相之赐也！”素臣急问：“两天使何姓？”改行道：“一姓景，即景国主之兄，一姓文，产是公相之叔，不知真实。”素臣狂喜，忙请入补衮堂，与诸客相见，将改行之言，述了一遍道：“日京一旦挟亭及家叔航海而去，二十几年，杳无消耗！熟意于荒外另辞一宇，尊阐圣教，宣布王化，真快事也！”说毕，掀髯大笑，涕泪俱下，心真、首公、成之、无外、古心、铁丐、尹雄俱发狂喜，鼓掌击节，快叹不已。铁丐、尹雄俱道：“况大元帅常产中国有了公相，用他不着，当于海外创立非常之功，以成公相之志！今大愿已酬，我辈因当遥贺！”说罢，举杯属客。宗贯问道：“此事始末，铁兄在岛，必知其详。”
铁丐道：“那年大在师平了日本，把景司业请了去，况大元帅不想到西洋，因不识海道，耽搁了几年。岛中无事可为，便造了许多大船，发出岛中积下的金银，叫了岛中诚实富户十几个，贩些朝鲜、日本的土货，到南洋一些做些生意。后来闻得大西洋波而都瓦尔国人，在广东濠镜通商，岛船就往濠镜，把货物卖与西洋，大获其利，又载些西洋宝贝回来。将近十年，与波而都瓦尔人熟习，知其航海程途，及欧罗已七十二国风土民情，始有把握，其时东洋印度佛教已除，回部天主信奉摩哈麦者，亦已灭去六七单有欧罗巴天主、耶稣荒诞之说，正在横行。况大元帅想请日本协力进兵，刚值太夫人八十寿诞，尊仆已渡海回京，无可商量。只得请回景司业与叔老太爷，驾起大船，望西洋直进。吩咐咱们兄弟守着岛中，却一字不许报知。况大元帅是个莽性人，怕做不成功，被公相耻笑。故二十年，岛中人进京，从没一个说起。如今是完了他的愿了！一个地球，左面有公相，右面有了他，治得铁铸成一般，就是千年、万年，也是打不破的了！”
说着，众人都笑起来，满饮一杯。素臣复贺民真、首公、成之、无外一杯，众客亦各贺素臣一杯，心真等与古心、素臣又交贺了一杯。改行进来，添设一席，因不敢当客，再三推辞，始由主人定坐在西面汪、蔺二人之下，退后半席。听铁丐说况大元帅故事，开口道：“陪臣随着国王三前朝见大人文国主，年纪七十以来，比咱们五十余岁人，精神更自强健。这欧罗巴的境土，国主再治几十年，真个万年不得打破哩！”众人未及答，传报有旨到门，众客随素臣出接，赍旨都却是怀恩，道：“这旨却要在君立听开读，并须齐集公子、公孙跪听开读。”古心、素臣忙着人分头禀传。是日里面亦点四出，元夫人闻水夫人爱看古戏，点了《订妾临危》，连夫人点了《感恩酬妹》，铁夫人点了《分兵灭浙》尹夫人苦让水夫人不得，点了一出《宵惊侠女》。头一出场，一生一旦，宛转屈曲，摹出残灯无焰，垂死病中，红粉青衫，泣然诀别，将素娥临危嘱诉，伤心之语，可怜之状，及素臣深怜痛惜，柔肠寸断，无可奈何神理，和盘托出。登时惹得众夫人鼻涕眼泪，流落不已。素娥更似重临病榻，凄然欲绝，心头一块冷气，直塞而起，眼中两行热泪，平倾而下，元夫人懊悔无比，坐立不安，正在含着眼泪，欲向水夫人告罪，求中止些出。恰遇禀请接诏，水夫拭泪出接，元夫人一块石头主才掇下，向素娥再三谢罪，吩咐子弟，在君接诏进来，不必补完，竟接做下出便了。
水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