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卖打女子,已跑进寺门去了。看双人、意儿在人丛中,捱挤不出,连忙走去,分开众人,携手出来,回到店中歇下。双人道:“方才四个女子,正打得好看,偏倒着台,没见输赢,真是煞风景事!”又李道:“这台是怎么倒的?”双人道:“都说是人多挤折了台柱。”又李道:“你看那柱子有多少围圆,怎挤得断?”双人道:“不错呀,那柱有三四尺粗,怎挤得断呢?”意儿道:“是白相公拉倒的;白相公分开了人,小的正看得清,台就倒了!”又李道:“不要高声,实对老弟说:那两个打擂女子,就是丰城江中走索卖解的;那道士暗施邪术,要害他性命,故愚兄攀柱救之。”双人道:“弟出神在台上,竟不知道;怪是台倒了,就不见吾兄哩!”又李等正在讲话,只见一个人,在门口一探道:“造化,寻着了!”又李忙看那人,有二十多年纪,走跳江湖的打扮,请又李到外边说话。又李道:“你是何人?有何话说?这里别无外人,不妨直说。”那人低低说道:小人解,家传卖解,领着两个妹子,在江湖上走跳。前日在丰城江中,蒙爷赏了两锭银子,至今感念。今日打擂,被道士暗算,又蒙爷搭救,真是重生父母!”又李道:“打擂时,我不过在那里闲看,后来台挤倒了,就回来了,何曾有什么搭求的事?你认错了人!”解道:“人多眼暗,看的人也都认是挤倒的;惟有小人看得真切;妹子被道士魇了,因官府镇住,自己本领又低,不敢胡乱;正在着急,忽被爷把小人挤开,扳折台柱,救了妹子的性命;这是小人亲眼见的,那得会错呢!”又李只不肯认。解滴泪,说道:“爷不肯认,真教小人没法!但小人妹子被魇病危,闻爷是个神医,要求爷去一救;爷不肯认,这是小人妹子没命,辜负爷一番救拔之恩了!”又李惊问:“我怎是个神医?你妹了真个魇着吗?”解道:“妹子不魇,敢谎着爷吗?那日蒙爷重赏,小人们感激;问着人,都说是一位名医,医好县里老爷的病,请来看龙船的。”又李道:“你何不早说?只顾牵那倒台的事。快领我去,休再葛藤了!”解喜出望外,忙揩干眼泪,领着又李,走到一个小酒店中,进了一条小巷,连转几个弯,才是南北开窗,对面六间房屋;壁上架着诸般兵器,好生疑惑。忽地跑出一个人来,扑翻身便拜道:“原来是文爷!”又李慌忙扯看,正是开路的壮士,却如何知我姓文,又有些面善。那人道:“文爷不认得小人了!小人元彪,正月里有东阿山庄见文爷的。”又李方才记起道:“原来就是你,我说怎那样勇壮!你们弟兄都好吗?”元彪道:“靠文爷洪福!”又李道:“我如今改名白又李了,你以后休得叫我文爷。”元彪问故,又李道:“话长哩!”又一个汉子走来磕头,说是解鹏;随请又李到北屋里去。只见两个女子,都昏迷不醒,躺在炕上,口吐白沫。又李看了面色,诊一诊脉,开出方子,却是大黄、牙皂两味,注明分两,外要劈砂五钱,元彪忙去买来。又李取笔,蘸饱朱砂,在女子心窝里,叠写“邪不胜正”四字;又在字四围,画一大圈,浓浓的圈将进去,把字迹都圈没了,就如一轮赤日一般。将两味药末,用绿豆冷汤送下。只听得两个女子,心窝内的一声,须臾,满腹呱呱的响,一霎时,大小便齐下,淌了一裤裆尿屎,胶连着许多痰块,竟是霍然而愈。
又李十分欢喜,走过南屋里来,问元彪道:“你缘何在此?”元彪道:“此处上接帝都,下通山庄,系南省进京大道,水陆码头;小人们打探,买卖都在此店歇脚。这店家伙伴合本钱,都是山庄里的。今日小人去看大言牌,见这两个女子,甚是英雄,后来忽地改变,就猜是道士的邪术,正是没法救他;忽地倒了擂台,小人就打开一条路,领到这里。那解说是江西一位医生,扳断台柱,救他妹子的。小人想着:那样粗柱,扳折得断,定是非常之人;心里也想结识,怂恿着解。他也要救妹子,出来寻找。那知就是爷,我说那里还有这样神力呢!”又李因把头陀之事,说了一遍。元彪伸舌道:“原来他们竟如此大弄!这道士必是一伙,怎样开除了他才好!”又李道:“不可造次!”
两人说话间,那两个女子同走过来,双双拜谢。又李细看,但见:
柳似双眉,剔生生有几分杀气;星如两目,闪烁烁有一种威风。面白而光,凤衣中剥开鸡子;唇红欲滴,冰盘内捧出樱桃。体态妖娆,行动处饶有江湖气味;衣衫紧窄,约束来不似闺阁行藏。小蛮腰屈曲盘旋,那数临风飞燕?凌虚步轻松矫捷,真如入月嫦娥!只年纪争差,人说是同胞姊妹,这面庞厮像,天生合一个爹娘。
又李问道:“你们家传卖解,光是跌扑打交、跑马走索这些本事。还有别的武艺没有?”那女子齐应道:“卖解之人,略晓些枪棒双刀。”又李大喜,问:“被魇初好,可能比试?”都说道:“蒙恩爷神术,竟如没有被魇一般了!”又李便令元彪放对,元彪看着恁般一对美女,心中火热,巴不得要与他交手,嘻着嘴,说道:“怕对不过哩!”那女子道:“这位爷打开了路,救咱姊妹出来,怎敢与他放对?”又李道:“不妨,只用棍子较量时,各自留情罢了。”那年长的女子,扎拽衣裙,攥一根金锁乌龙棍,站在右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