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装你的幌子。你只由我自去便了。”武大那里敢再开口,【活武大。○两句照耀,故妙。】由武松搬了去。那妇人在里面喃喃呐呐的骂道:“却也好!【三字起得声态俱有,活画出淫妇情性来,正不知耐庵如何算出。】人只道一个亲兄弟做都头,怎地养活了哥嫂,却不知反来嚼咬人!正是‘花木瓜,空好看’!你搬了去,倒谢天谢地!且得冤家离眼前!”【如闻其声。】武大见老婆这等骂,正不知怎地,心中只是咄咄不乐,放他不下。【活武大,又好武大,读之不觉悲从中来。○嗟乎!世人读诗而不废棠棣之篇,彼固无所感于中也,岂不痛哉!】
自从武松搬了去县衙里宿歇,武大自依然每日上街,挑卖炊饼。本待要去县里寻兄弟说话,却被这婆娘千叮万嘱分付,教不要去兜揽他;因此,武大不敢去寻武松。【按下,妙手。】
捻指间,岁月如流,不觉雪晴。过了十数日,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来,却得二年半多了;赚得好些金银,【此句不算调侃,正算作通病矣。】欲待要使人送上东京去,与亲眷处收贮使用,谋个升转;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,须得一个有本事的心腹人去,便好;猛可想起武松来,“须是此人可去。……有这等英雄了得!”当日便唤武松到衙内商议道:“我有一个亲戚在东京城里住;欲要送一担礼物去,就捎封书问安则个。只恐途中不好行,须是得你这等英雄好汉方去得。你可休辞辛苦,与我去走一遭。回来我自重重赏你。”武松应道:“小人得蒙恩相抬举,安敢推故。既蒙差遣,只得便去。小人也自来不曾到东京,就那里观看光景一遭。【竟似对友生语,不似对上官语。】相公,明日打点端正了便行。”知县大喜,赏了三杯,不在话下。
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,出县门来。到得下处,取了些银两,叫了个士兵,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,一迳投紫石街来,直到武大家里。【瞥然又来。】武大恰好卖炊饼了回来,见武松在门前坐地,叫士兵去厨下安排。【武大眼中如画。】那妇人余情不断,见武松把将酒食来,【随后天手蹴出余波,相似是文情如谷。】心中自想道:“莫不这厮思量我了,却又回来?……那厮一定强不过我!且慢慢地相问他。”那妇人便上楼去重匀粉面,再整云鬟,换些艳色衣服穿了,来到门前,迎接武松。
那妇人拜道:“叔叔,【又饶数声叔叔。】不知怎地错见了?好几日并不上门,教奴心里没理会处。每日叫你哥哥来县里寻叔叔陪话,归来只说道:‘没处寻。’今日且喜得叔叔家来。没事坏钱做甚么?”【嫂嫂亦可谓糊涂桶,混沌魍魉矣。○辞令妙品。】武松答道:“武二有句话,特来要和哥哥嫂嫂说知则个。”那妇人道:“既是如此,楼上去坐地。”三个人来到楼上客位里,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。武松掇个杌子,横投坐了。【眉批: 武二置酒又作一篇文字读。】士兵搬将酒肉上楼来摆在桌子上。武松劝哥哥嫂嫂吃酒。那妇人只顾把眼来睃武松。【糊涂桶,混沌魍魉。】武松只顾吃酒。
酒至五巡,武松讨个劝杯,叫士兵筛了一杯酒,拿在手里,看著武大,道:“大哥在上,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,明日便要起程。多是两个月,少是四五十日便回。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,你从来为人懦弱,我不在家,恐怕被外人来欺负。【兄弟二人,武大爱武二如子,武二又爱武大如子。武大自视如父,武二又自视如父。二人一片天性,便狂此句话来,妙绝。】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,你从明日为始,只做五扇笼出去卖;每日迟出早归,【只防早晨夜晚,又乌料裁衣之在清昼耶?】不要和人吃酒;【武大何处吃酒?乃武二已明知武大之必将有酒吃也,妙绝。】归到家里,便下了帘子,【帘子五。○亦带帘子,妙绝。】早闭上门,省了多少是非口舌。【君子不出恶声,只如此,妙绝。】如若有人欺负你,不要和他争执,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。【如子如父语。○数语照后,读之凛然。】大哥依我时,满饮此杯。”【武二神威。】武大接了酒道:“我兄弟见得是,我都依你说。”吃过了一杯酒。
武松再筛第二杯酒,对那妇人说道:“嫂嫂是个精细的人,不必武松多说。【妙人妙语。○可知武二不是不知人事者。】我哥哥为人质朴,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。【竟是托孤语,读之慷慨泪下。○读武二此语,忽叹昭烈如其不才,君可自取之言,真猪狗之言也。】常言道:‘表壮不如里壮。’嫂嫂把得家定,我哥哥烦恼做甚么?岂不闻古人言:‘篱 牢犬不入’?”【语语写出武二神威。】那妇人被武松说了这一篇,一点红从耳朵边起,紫涨了面皮;指著武大,便骂道:“你这个腌臜混沌!有甚么言语在外人处说来,欺负老娘!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,叮叮当当响的婆娘!拳头上立得人,胳膊上走得马,人面上行得人!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!自从嫁了武大,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!有甚么篱笆不牢,犬儿钻得入来?你胡言乱语,一句句都要下落!丢下砖头瓦儿,一个个要著地!”【辞令妙品。○淫妇有相,只看会说话者,即其人也。】武松笑道:“若得嫂嫂这般做主,最好;只要心口相应,却不要‘心头不似口头。’【恰与前言相照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