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,姓鲁,名达;【此事传中未常正写,只是鲁达口中述一遍,此处张青口中述一遍耳,另是一样奇格。】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,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;因他脊梁上有花绣,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;【独详其做和尚之故,为后文武松作案。】使一条浑铁禅杖,重六十来斤;【独详禅杖,为后文戒刀作案。】也从这里经过。浑家见他生得肥胖,【也是黄牛。】酒里下了些蒙汗药,扛入在作坊里。正要动手开剥,小人恰好归来,见他那条禅杖非俗,却慌忙把解药救起来,【从禅杖上识出英雄,出色奇语。】结拜为兄。【此四字是一篇眼目,与后结拜为北四字对看,是张青生平一片之心也。】打听他近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,和一个甚么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。【张青一篇只重鲁达,不重杨志,故特另加甚么二字以别之。】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,只是不能够去。……”【闲中闲放一线。】武松道:“这两个,【张青一篇自重鲁达,武松分中却无轻重,故平提之也。】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名。”张青道:“只可惜了一个头陀,长七八尺,一条大汉,【述鲁达事毕,忽然又撰出一个头陀来,黄昏风雨,天黑如磐,每忆此文,心绝欲死。】也把来麻坏了!小人归得迟了些个,已把他卸下四足。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,一领皂直裰,一张度牒在此。【无端撰出一个头陀,便生出数般器具,真不知文生于情,情生于文。盖其笔墨亦为蚨血所涂,故有子母环贴之能也。○先出三件,入下更出二件,文笔旋舞而下。】别的不打紧,有两件物最难得: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,【人但知上文先出三件,陪下二件,殊不知下文二件,亦是以一件陪一件。】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。【前鲁达自述云,见俺戒刀吃惊,此又将留下戒刀,三翻四覆描写,不意戒刀上,又有此奇文也。】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,直到如今,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。【看他人骨数珠不更注一语,独将戒刀出色描写,便知意在戒刀,余物只作相伴也。】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,心里常常忆念他。【张青真好。】‘第二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,【此段于文情前后无甚关生,只有意无意与武松杀潘氏反映耳。○行院妓女则可饶恕,败坏风俗和潘氏,胡可得恕也?】【眉批: 第二段只作闲话,然亦反映武松杀潘氏作捎带。】他们是冲州撞府,逢场作戏,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;若还结果了他,那厮们你我相传,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。’又分付浑家:‘第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,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,切不可坏他。’【然后正入本文,妙绝。】【眉批:第三段正合本文。】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,今日又冲撞了都头。幸喜小人归得早些。——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?”【上文一篇长话,却对武松说,至尾后忽掣转对浑家说一句,写出活张青来。】母夜叉孙二娘道:“本是不肯下手;一者见伯伯包裹沉重,二乃怪伯伯说起风话,【又叫两声伯伯。】因此一时起意。”武松道:“我是斩头沥血的人,何肯戏弄良人。【将前回两大篇文字,直提出来。】我见嫂嫂瞧得我包裹紧,先疑忌了,因此,特地说些风话,漏你下手。那碗酒,我已泼了,假做中毒。你果然来提我。一时拿住,甚是冲撞了,嫂嫂休怪。”【又叫两声嫂嫂。○凡此等皆作者特蹴奇波处。】张青大笑起来,便请武松直到后面客席里坐定。武松道:“兄长,你且放出那两个公人则个。”【写武松天人处。】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;看时,见壁上绷著几张人皮,【妙。】梁上吊著五七条人腿。【妙。】见那两个公人,一颠一倒,挺著在剥人凳上。【妙。○特详之,以为昔之鲁达,今之武松,已开剥之头陀,未开剥之公人,一齐出色也。】武松道:“大哥,你且救起他两个来。”张青道:“请问都头,今得何罪?配到何处去?”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。张青夫妻两个欢喜不尽,【闻以叔杀嫂,却欢喜不尽,写得粗豪可笔。】便对武松说道:“小人有句话,未知都头如何?”武松道:“大哥,但说不妨。”张青不慌不忙,对武松说出那几句话来,有分教武松大闹了孟州城,哄动了安平寨。直教:
打翻拽象拖牛汉,攧倒擒龙捉虎人。
毕竟张青对武松说出甚言语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七回 武松威震平安寨 施恩义夺快活林
【总批:上文写武松杀人如菅,真是血溅墨缸,腥风透笔矣。入此回,忽然就两个公人上,三翻四落写出一片菩萨心胸,一若天下之大仁大慈,又未有仁慈过于武松也者,于是上文尸腥血迹洗刷净尽矣。盖作者正当写武二时,胸中真是出格拟就一位天人,凭空落笔,喜则风霏露洒,怒则鞭雷叱霆,无可无不可,不期然而然。
固久非宋江之逢人便哭,阮七、李逵之掿刀便摵者所得同日而语也。
读此回,至武松忽然感激张青夫妻两个之语,嗟乎!岂不痛哉!夫天下之夫妻两个,则尽夫妻两个也,如之何而至于松之兄嫂,其夫妻两个独遽至于如此之极也!天乎?人乎?念松父松母之可以生松,而不能免于生松之兄,是诚天也,非人也。然而兄之可以不娶潘氏,与松之可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