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事者,闭门如守女,开门如脱兔是也。】去便去!等甚么今日明日!【快人快语。】要去便走,怕他准备!”【再说一遍,画出要走。】
正在那里劝不住,只见屏风背后转出老管营来叫道:“义士,老汉听你多时也。今日幸得相见义士一面,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。且请到后堂少叙片时。”武松跟了到里面。老管营道:“义士,且请坐。”武松道:“小人是个囚徒,如何敢对相公坐地。”老管营道:“义士休如此说;愚男万幸,得遇足下,何故谦让?”武松听罢,唱个无礼喏,相对便坐了。施恩却立在面前。武松道:“小管营如何却立地?”施恩道:“家尊在上相陪,兄长请自尊便。”武松道:“恁地时,小人却不自在。”老管营道:“既是义士如此,这里又无外人。”便叫施恩也坐了。【极闲处无端生出一片景致,便陡然蒋天伦之乐,直提出来,所谓人皆有父子,我独亡兄弟也。○看他于为兄报仇后,已隔去无数文字,尚自隐隐吊动。】仆从搬出酒淆果品盘馔之类。老管营亲自与武松把盏,说道:“义士如此英雄,谁不钦敬。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,非为贪财好利,实是壮观孟州,增添豪侠气象;【先把题目较正明白,然后令武松做出文字来。】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,公然夺了这个去处!非义士英雄,不能报仇雪恨。义士不弃愚男,满饮此杯,受愚男四拜,拜为兄长,以表恭敬之心。”【为兄报仇以后,忽然一人结拜为弟,忽然一人结拜为兄,都是飞空架出之事。○前张青文中有结拜武松为弟句,此本与结拜鲁达为兄句作照耀耳。此处忽然借来,又作武松文中一番照耀,笔势可其翻舞不定。】武松答道:“小人有何才学,【才学二字妙,正与后真才实学句对。】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。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!”当下饮过酒,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。武松连忙答礼,结为兄弟。当日武松欢喜饮酒。吃得大醉了,【此句明明写是欢喜,却明明写出悲伤,我读之而知其然,天下人读之,当悉知其然也。】便叫人扶去房中安歇,不在话下。
次日,施恩父子商议道:“都头昨夜痛醉,必然中酒,今日如何敢叫他去;且推道使人探听来,其人不在家里,延挨一日,却再理会。”【写豪杰是豪杰,写爱敬豪杰是爱敬豪杰。○只因此一翻踢,却翻踢出下文绝妙一个酒情来,奇想奇格。】当日施恩来见武松,说道:“今日且未可去;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。明日饭后却请兄长去。”武松道:“明日去时不打紧,今日又气我一日!”【以不快语写出快语来,其妙可想。○此语却又似鲁达声口。】早饭罢,吃了茶,施恩与武松去营前闲走了一遭;回来到客房里,【客房里。】说些枪法,较量些拳棒。【写得不寂寞。】看看晌午,邀武松到家里,【家里。】只具著数杯酒相待,【妙。○趁势再一翻踢,务令下文极其突兀。】下饭按酒,不记其数。【妙。】武松正要吃酒,见他把按酒添来相劝,【翻踢尽致。】心中不在意;【又妙在急用五字兜住,又再顿下一日,明日便一发突兀矣。】吃了晌午饭,起身别了,回到客房里坐地。只见那两个仆人又来服侍武松洗浴。武松问道:“你家小管营今日如何只将肉食出来请我,却不多将些酒出来与我吃?【此篇极写酒情,故于此等句皆应标出。】是甚意故?”仆人答道:“不敢瞒都头说,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议论,今日本是要央都头去,怕都头夜来酒多,恐今日中酒,怕误了正事,因此不敢将酒出来。明日正要央都头去干正事。”武松道:“恁地时,道我醉了,误了你大事?”仆人道:“正是这般计较。”
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。【是写武松起来吃酒,非写武松起来干事也。若说是干事,此人不知文,并不知酒矣。】早起来洗漱罢,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;身上穿了一领土色布衫,腰里系条红绢搭膊;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;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“金印。”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饭。武松吃了茶饭罢,施恩便道:“后槽有马,备来骑去。”
武松道:“我又不脚小,骑那马怎地?【此文只写酒字,故于闲话都一踢踢开去。】只要依我一件事。”【一篇题目。】施恩道:“哥哥但说不妨,小弟如何敢道不依。”武松道:“我和你出得城去,只要还我‘无三,不过望。’”【此等好句法,恰好从三碗不过冈脱化出来,前后掩映绝倒。○与三碗不过冈只换二字,已换成自己绝妙一句奇语,更与旧文无涉。汉武秋风辞起 句,亦只将高帝大风歌起句只换二字,亦换成自己绝妙一句奇语,更与旧文无涉。笑今人心枯髯断,追琢出来,自夸一字不盗旧人,却不中与 旧人作屁也。】施恩道:“兄长,如何‘无三不过望?’小弟不省其意。”武松笑道:“我说与你,你要打蒋门神时,出得城去,但遇著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,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,这个唤做‘无三不过望。’”【奇奥之文,须此快解。】施恩听了,想道:“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,【先算路。】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,【次算望子。】若要每店吃三碗时,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,【次算酒。】才到得那里。——恐哥哥醉了,如何使得?”【次算量。】武松大笑,道:“你怕我醉了没本事?我却是没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