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点,四更三点,前提后缴,合成奇格,此更以五更带作余波。】天色朦朦胧胧,尚未明亮。
武松一夜辛苦,身体困倦;棒疮发了又疼,那里熬得过。望见一座树林里,一个小小古庙,武松奔入里面,把朴刀倚了,【十四写朴刀。】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,【闲细。】扑翻身便睡。却待合眼,只见庙外边探入两把挠钩把武松搭住。两个人便抢入来将武松按定,一条绳绑了。【闲细。】那四个男女道:“这鸟汉子却肥!好送与大哥去!”武松那里挣扎得脱,被这四个人夺了包裹朴刀,【十五写朴刀。】却似牵羊的一般,脚不点地,【好笑。】拖到村里来。
这四个男女于路上自言自说道:“看!这汉子一身血迹,【不正写,却用他人看出。】却是那里来?莫不做贼著了手来?”【捎带两月以前。】武松只不做声, 由他们自说。行不到三五里路,早到一所草屋内,把武松推将进去,侧首一个小门里面还点著碗灯。【十一写灯。】四个男女将武松剥了衣裳,绑在亭柱上。武松看时,见灶边梁上挂著两条人腿。武松自肚里寻思道:“却撞在横死神手里,死得没了分晓!早知如此时,不若去孟州府里首告了,便吃一刀一剐,却也留得一个清名于世!”那四个男女提著那包裹,口里叫道:“大哥!大嫂!快起来!我们张得一头好行货在这里了!”只听得前面应道:“我来也!你们不要动手,我自来开剥。”【好。】没一盏茶时,只见两个人入屋后来。武松看时,前面一个妇人,背后一个大汉。两个定睛看了武松,那妇人便道:“这个不是叔叔?”【一篇十来卷文字,回环踢跳,无句不钩,无字不锁。】那大汉道:“果然是我兄弟!”【妙绝,真疑鬼疑神之文。】武松看时,那大汉不是别人,却正是菜园子张青,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。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,便把索子解了,将衣服与武松穿了,头巾已自扯碎,且拿个毡笠子与他戴上。【两句写得好笑,遂似为做头陀之谶,然实是算到做头陀时,无处安放头巾,故先于此处销缴之也。】原来这张青十字坡店面作坊却有几处,所以武松不认得。【公自注。】
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。叙礼罢,张青大惊,连忙问道:“贤弟如何恁地模样?”武松答道:【眉批: 看他一路细细叙述,不省一字,显出大笔力。】“一言难尽!【我读半日不得了,一言如何得尽。】自从与你相别之后,到得牢城营里,得蒙施管营儿子,唤做金眼彪施恩,一见如故,每日好酒好肉管顾我。为是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,甚是趁钱,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厮,倚势豪强,公然白白地夺了。施恩如此告诉。我却路见不平,醉打了蒋门神,复夺了快活林,施恩以此敬重我。后被张团练买嘱张都监,定了计谋,取我做亲随,设智陷害,替蒋门神报仇:八月十五日夜,只推有贼,赚我到里面,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,拿我解送孟州府里,强扭做贼,打招了监在牢里。却得施恩上下使钱透了,不曾受害。又得当案叶孔目仗义疏财,不肯陷害平人;又得当牢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。两个一力维持,待限满脊杖,转配恩州。昨夜出得城来,叵耐张都监设计,教蒋门神使两个徒弟和防送公人相助,就路上要结果我。到得飞云浦僻静去处,正欲要动手,先被我两脚把两个徒弟踢下水里去。赶上这两个鸟公人,也是一朴刀一个搠死了,都撇在水里。思量这口气怎地出得?因此再回孟州城里去。一更四点,进去马院里,先杀一个养马的后槽;爬入墙内去,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;直上鸳鸯楼,把张都监、张团练、蒋门神三个都杀了;又砍了两个亲随;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了。四更三点跳城出来,走了一五更路,【前正传是第一遍,此叙述是第二遍。】一时困倦,棒疮发了又疼,因行不得,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,却被这四个绑缚将来。”
那四个捣子便拜在地下道:“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。因为连日博钱输了,去林子里寻些买卖,却见哥哥从小路上来,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迹,却在土地庙里歇,我四个不知是甚人。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,‘只要捉活的。’因此,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。不分付时,也坏了大哥性命。正是‘有眼不识泰山!’一时误犯著哥哥,恕罪则个!”
张青夫妇两个笑道:“我们因有挂心,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。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心里事。【好张青夫妇。】若是我这兄弟不困乏时,不说你这四个男女,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!”那四个捣子只顾磕头。武松唤起他来道:“既然他们没钱去赌,我赏你些。”便把包裹打开,取十两碎银,把与四人将去分。【好人送好物,应如此好好用。】那四个捣子拜谢武松。张青看了,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,四个自去分了。
张青道:“贤弟不知我心。【四个捣子不知我心,连武松亦复不知我心,写张青夫妻其实好。】从你去后,我只怕你有些失支脱节,或早或晚回来,【知己。】因此上分付这几个男女,但凡拿得行货,只要活的。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,敌他不过的必致杀害,以此不教他们将刀仗出去,只与他挠钩套索。方才听得说,我便心疑,连忙分付等我自来看,【好张青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