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入来。【奇文突兀。】林冲看时,不是别人,却是本管高太尉,【笔笔突兀。】林冲见了,执刀向前声喏。【执刀二字,作者眼光烁烁。】太尉喝道:“林冲!你又无呼唤,安敢辄入白虎节堂!你知法度否?你手里拿著刀,莫非来刺杀下官!【此句从刀上入罪。】有人对我说,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,必有歹心!”【此句又援前文面色不好入罪。】林冲躬身禀道:“恩相,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将刀来比看。”太尉喝道:“承局在那里?”林冲道:“恩相,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。”太尉道:“胡说!甚么承局,敢进我府堂里去?——左右!与我拏下这厮!”【却早两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被害了也。】话犹未了,旁边耳房里走出三十余人把林冲横推倒拽下去。
高太尉大怒道:“你既是禁军教头,法度也还不知道!因何手执利刃,故入节堂,欲杀本官。”叫左右把林冲推下。不知性命如何。
不因此等有分教:大闹中原,纵横海内;直教:
农夫背上添心号,渔父舟中插认旗。
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
【总批:此回凡两段文字,一段是林武师写休书,一段是野猪林吃闷棍;一段写儿女情深,一段写英雄气短,只看他行文历历落落处。】
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,拿下林冲要斩。林冲大叫冤屈。太尉道:“你来节堂有何事务?见今手里拿著利刃,如何不是来杀下官?”林冲告道:“太尉不唤,怎敢入来?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,故赚林冲到此。”太尉喝道:“胡说!我府中那有承局?这厮不服断遣!”--喝叫左右,--“解去开封府,分付腾府尹好生推问,勘理明白处决!就把这刀封了去!”左右领了钧旨,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。恰好府尹坐衙未退。【二字好似升堂。】
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,跪在阶下。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,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。府尹道:“林冲,你是个禁军教头,如何不知法度,手执利刃,故入节堂?这是该死的罪犯!”林冲告道:“恩相明镜,念林冲负屈衔冤!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,颇识些法度,如何敢擅入节堂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,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,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,被小人喝散了。次后,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,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,亦被小人赶去。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。两次虽不成奸,皆有人证。次日,林冲自买这口刀,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,叫将刀来府里比看;因此,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。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,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,设计陷林冲,望恩相做主!”府尹听了林冲口词,【府尹不开口。】且叫与了回文,一面取刑具枷扭来上了,推入牢里监下。林冲家里自来送饭,一面使钱。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,使用财帛。
正值有个当案孔目,姓孙,名定,为人最鲠直,十分好善,只要周全人,因此,人都唤做孙佛儿。他明知道这件事,转转宛宛,在府上说知就里,禀道:“此事果是屈了林冲,只可周全他。”府尹道:“他做下这般罪,高太尉批仰定罪,定要问他手执利刃,故入节堂,杀害本官,怎周全得他?”孙定道:“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。是高太尉家的!”【虽无孔目唐突府尹之理,然自是快语。】府尹道:“胡说!”孙定道:“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。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,【此一句上不承,下不接。妙绝快绝。言高府中则多犯弥天之罪耳,应杀应剐耳。】但有人小小触犯,便发来开封府,要杀便杀,要剐便剐,却不是他家官府!”【小小字妙,触犯字妙,杀剐字妙。】
府尹道:“据你说时,林冲事怎的方便他,施行断遣?”孙定道:“看林冲口词,是个无罪的人。【快人快语。】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。【此语开不得林冲死罪,然一有此语,便入不得林冲死罪矣,妙笔。】如今著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,误入节堂,脊杖二十,刺配远恶军州。”膝府尹也知道这件事了,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。高俅情知理短,【一句。】又碍府尹,【一句。】只得准了。
就此日,府尹回来升厅,叫林冲,除了长枷,断了二十脊杖,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,量地方远近,该配沧州牢城;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,贴上封皮,押了一道牒文,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。两个人是董超、薛霸。【特特注明二人。】二人领了公文,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。只见众邻舍【此句非邻舍情重,亦非林冲有恩,只为便于后文写休书耳。】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著,同林冲两个公人,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。林冲道:“多得孙孔目维持,这棒不毒,因此走动得。”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按酒果子管待两个公人。酒至数杯,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发他两个防送公人已了。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:【眉批: 一路翁婿往复,凄凄恻恻,祭十二郎文与琵琶行兼有之。】“泰山在上,年灾月厄,撞了高衙内,吃了一场屈官司;今日有句话说,上禀泰山∶自蒙泰山错受,将令爱嫁事小人,已经三载,不曾有半些儿差池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