悄悄将珠子取来,折开胸前一方破补的衲衣,在中间,用线密密缝起,谁知他衣褐怀玉?
却说这了尘是个积年强盗,放火时原要走的,因庵上无物可偷,空身出去又没盘费。不料见了此等明珠,千金之宝,正要设计图谋。取了一口切菜刀来,等半夜杀了老和尚,得此珠宝去罢。到了三更时分,了尘取刀,先已磨得风快。行到禅堂窗下,见老和尚缝衲裰藏珠子哩。看得分明,两双脚一似钉住一般,到了天明,还那不动。只见老和尚房里开门,拿着一根禅杖下床来,吓得了尘走不迭,把刀丢了,却取个扫帚来扫那破屋下砖灰。老和尚道:“了尘,你把这烧坏的木料砖石,各自一堆垛起,后厕上我自己去打扫罢”。取了个竹筐木锨往后厕上去了。丢下房门,只一领破衲裰撇在炕上,料没人知道中间有宝。却不知了尘半夜来害他,早看在眼里,一见了老和尚上后厕去,料有半个时辰,看了看房门不曾锁,一领衲正丢在炕上哩。即忙进去取了衲裰,拿个木鱼杆棒,往外就走,不走大道,从小路落荒往南而去。诗曰:
才得逢珠即失珠,不逢碧眼却逢愚。
由来罔象真难觅,赤水茫茫海又枯。
不说毗庐庵被贼僧了尘偷去明珠一百单八个衍,单说那王杏庵从来奉佛斋僧,因自己兄弟妻子俱无,年过古稀,想来一生立的万金家业,都没处去用。见毗庐庵草殿遭火,佛像现珠,有此一件奇事,岂不是天献佛宝。我的一点至诚,感动观音菩萨,如今造起一座大寺,另换金身,也不枉我王杏庵为善一场。
那日辞了雪涧和尚回家,将一村里平日同心檀越斋公们,请将来客厅里坐下。王杏庵合掌当胸道:“众位乡邻亲友在上,我想毗庐庵火焚,要从新创立,一时不能凑出钱粮。我老拙一生一世,积得一个小小家私,原和兄弟子支撑门面;如今兄弟无人,子女没有,留下这分家私,也无处费用。只有几个族人,也是掌不起财的。如今要学个给孤长者,虽没金砖布地,那庞公放来生债,也完了自己一片心。今日请将众亲邻来,把家中庄产银钱,粮食牲畜,开出一本清册来。我自己一人不能料理寺上大工,分在众人领了执事去。或是管烧砖瓦,置买木料,包管匠役,金漆油粉,只要百日立成了佛刹,却不算计费物多少,大家共成胜事,也完了这修造佛事一场功果。”说毕即叫了两个都管来,把家内库藏打开,只见:
白的是银,黄的是金,掘开地窖,四方打就银砖;擎起天平,十换铸成金饼。管衣服的架排锦绣,穿不尽异锦绫罗;管珠宝的柜满琦珍,识不透前朝宝玩。纵使素封猗顿,不将青蚨羡陶朱。
众亲邻看了一本册子,约有十万财帛,都惊夸不尽。又将后圆仓囤取开,真是:
乃积牙仓、庾盈廪满。稻梁充仞,三十年吃不尽的余粮;米麦朽陈,万户侯算不清的丰数。饶使鲁肃指囤,不妨公瑾分春。红鲜何用羡陈仓,白粲不须夸洛口。
众亲邻看了仓囤,足有十万余粮。又将骡马牛羊,各店债簿,一一开明,也是个积年勤俭的田舍老,百货充盈的增福神。又有高楼曲阁,彩画的厅堂。水确山场,果园菜圃,米店布店,油房面房,件件是有天理的生涯,顺人情的利息。骡马成群,牛羊上万。王杏庵把家私分作三分,一大分修理佛事,二小分周济贫人,瞻养宗族。以前欠债,各店帐目,一火而焚。这才是撒手到头留不住,回心转眼总归空。不消一月,这亲邻们领去金银,赁木兴工。也有烧砖瓦买木石的,也有上临清买颜料金漆的。哪消半年,盖起三间琉璃大雄宝殿,雕了一尊檀香毗庐佛,比旧像高有二尺。前后山门,禅堂、厨房、经阁一齐造起,金碧辉煌。雪涧老和尚,因不见了明珠要去游方寻觅,因造大寺,又住下了,自己烧火管理工匠的斋饭,闲了去打扫东净。请了一位法师,是汴梁来的大相国寺和尚,法名性朗,来讲三部大经。即时修得一座草庵,成了大刹丛林。功成之后,王杏庵也将自己住宅改做一庵,供养观音大士。忽然一日请将雪涧和尚同众善信,说了数语,合掌坐化,遗命留龛,立于毗庐寺后不题。未知雪涧和尚后来功德何如。正是衣底佛珠迷不见,空中梵阁结将成。
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三回 扬州城分剐苗员外 建康府箭射蒋竹山久
恋繁华兴未阑,无言天道自漫漫。
笙歌耳红妆乱,势位熏心白发残;
坞金残直爵厚,迷楼风雨过江寒。
应知杌终归尽,造物愚人纸上看。
话表金兀术十万人马过江,被韩世忠杀得大败,无路可归,几次哀告求生,俱被神臂弓射回,赶入黄天荡,不得渡江。指日生擒,再无生路。谁料天相金朝,出来一个闽人,指出一条活路,潜沟建康,金人日夜开凿,把人马游尽,韩都统方才知觉,无处追赶。上本请罪,高宗因功免议,许带罪立功不提。金兀术似漏网游鱼,脱笼狡兔,急奔扬州。那知元帅岳飞,从江北提兵接应,八百精甲,三千步卒,把兀术的人马赶在江边泥淖陷坑中,一阵杀了个罄净。剩下一万残兵,不敢回扬州,迤逦往淮南一路连夜奔逃。岳元帅直赶过淮扬地方才回。
单表这扬州城留下蒋竹山、苗青做了都督,同番将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