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,才有了信,在东京给孤寺里,如今要去接他去。不为这主人的旧恩,那里不是吃饭处,我还求不出你这引进来。韩二听了点头说:“你还是个好人,这也不枉了西门官人养你一场,我拥撮你去罢。”即向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来,有四两多重,送与玳安。道:“你往东南去,怕明日打围,别人撞着你,再不能勾脱身了。”玳安才谢了,把羊酒吃毕,如游鱼脱网,抱头而去。
不一日到了东京,问了给孤寺,长老说月娘在翟云峰家接了去。又到云峰家问信,他认的玳安,连忙待了酒饭,才说:“月娘去了一月有余上临清下船,你快去赶。”这玳安长叹了一声,只得且出东京,奔回旧路。正是:北斗星稀,水底连天十四点。南风云杳,月中带影一双飞。
未知玳安赶上月娘,何处相见。
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一回 翟员外大撒买花钱 郑玉卿稳吃新红酒
[沁圆春]词
火宅牵缠,夜去明来早晚无休、奈今日不知明日事,波波劫劫、有甚来由。人世风灯、草头珠露,几日伤心眼泪流。不坚久,似石中迸火水上浮沤,休休闻,早回头,把往日风流一笔勾。但粗衣淡饭随缘度日,任人笑我,我又何求。限到头来论不得贫富,着甚干忙,日夜忧。劝少年把家园弃了。海上来游。
且说郑玉卿因来替翟员外接提亲送礼,和李师师勾上搭了。半夜又到银瓶卧房。偷采新花,二人誓结同心,无人知觉,依旧宿在书房。天明洗面整衣,悄悄而去,回复翟员外的话。
到了他家,还不曾起来,在前厅坐着,翟员外忙披衣而出道:“你来的恁早,是在巢窝里婊子家宿来?”玉卿摇头道:“我如今还干这营生,也不是人了。来替你报喜信儿,你先说把甚么谢我,翟员外笑道:“那事有几分了,等我去梳了头来”。一面吩咐小厮们安排好早饭,和你郑大爷吃,笑着进去了。待不多时,翟员外打扮新服,摇摆出来,甚是鲜明,穿一套荔枝色漏地绉纱直裰,玉色线罗银红京绢的衬衣,头上乌纱方帻,漏出那赤金龙头簪儿,巾上斜个琥珀汉块,薰的香扑鼻。与玉卿作了揖谢了,小厮排下八仙桌儿,吃过一杯松子仁茶,就是小金钟牙筷儿一副手匝,无非是南果糖食,鸡鹅鸭卵,鲥鱼海蟹,件件精致。酒过数巡,就问起往李师师家送礼的事来,玉卿道:“你且吃一大杯,我才肯说哩。”即取过一个茶杯,满满斟了一杯麻姑酒,那酒又香又辣,翟员外一饮而尽。笑着道:“你可说了罢。”玉卿道:“昨日送礼原说探探口气,谁知这等顺溜,也是哥的喜事临门,该是因缘撮凑,就留我在书房里吃了便饭,我才把哥的门第家道,人材名望,件件夸赞了一遍,李师师起初全不吐口,又是五千两,三千两,一味海说,依他说的也有些正理,他道:‘我如今四十的人了,没儿没女,只这一个女儿,比我亲生不同,招个好人家就是我养老的。一般名说是嫁了女儿,讲些财礼,只是傍人体面好看,论起情来有甚么多少,原不比那娶嫁孤老婊子的,日后我老了,这几个丫头嫁了,我就随着银瓶过日子,连我的身子和这些家事,还待那里去不,我成如今自皇上曾亲幸过几番,天下人谁不知道我是嫁不得的人,人也不敢娶我。就终老在这个门里,我也不肯低了我的门面,这银瓶又经皇上选过一番,虽没进宫,也是有名器的女儿,比不得泛梳笼人家个粉头,只我这个女儿,姿色才貌,文墨丝弦,件件精通,就是苏杭两京,娶这个瘦马,也得一二千金。休说我这一分家事,不要穿戴的金珠宝石,只这古董玩器还值二三万金,送的财礼将来还是他的,只好替他收了叫人好看罢了。’”说到此处,玉卿不言了,使眼看翟员外,只见他好一似酒醉的螃蟹,全动不的了,只把眼儿瞪着,沉吟了半晌道:“他说的也有理,如今可怎么样?”玉卿把嘴咂了两咂,道:“依小弟说,如今这件事不是小可,这李师师身子和家事,连银瓶他总要寻一个好主,就要上上下下全全的交付给这个人,少说也值几万银子,一棒打着两个鸳鸯,那李妈妈看中了才许亲,连他都嫁在里头,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,除了哥那有这个好主,如今咱拿着他的拳头打他的眼,虽把银子幌幌眼,少不得还是咱的,他见小弟说哥十分志诚,比不的串巢窝的浪荡子弟。他就喜的极了,看着小弟眼里酸酸的,说道:‘遭这样乱世也要早寻个安身的去处,当初朝廷在日,还有这体面,今日不知明日事,但得小弟成了亲,我也就要全家去过日子,图下半世的快活。’只这几句就是他实心了,他不十分要嫁,还不肯说出这话来,哥你再自己酌量,小弟不过骗你的喜酒吃,难道你那快活时,一个倾城的绝色和一个半老的佳人,肯着小弟打个头儿也就勾了。”说着跳起来,这翟员外着实打了一下,玉卿故意的跑。
说不多时,翟员外催饭来,撤了手盒,就是一碟烧的稀烂猪蹄,一碗麻菇小炒的笋鸡,一碗酱烧的大方东坡肉,一碗烧的鸡子膏,又是一碗汴河里大鲫鱼,一碗生砍小炒大螃蟹,两盘蒸酥果馅,俱用大官窑玉色御膳碗,是新出窑的,各人一碗上白米粥儿,两个家僮不住添换。饭罢,茶漱了口。这翟员外一似蛇钻了五窍心里又痒又闷,不住的在厅台上来回乱走。玉卿又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