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主儿了。"落后陈敬济穿着一身重孝,走来与伯爵磕头。伯爵道:"姐夫姐夫,烦恼。你爹没了,你娘儿每是死水儿了,家中凡事要你仔细。有事不可自家专,请问你二位老舅主张。不该我说,你年幼,事体还不大十分历练。"吴大舅道:"二哥,你没的说。我自也有公事,不得闲,见有他娘在。"伯爵道:"好大舅,虽故有嫂子,外边事怎么理的?还是老舅主张。自古没舅不生,没舅不长。一个亲娘舅,比不的别人。你老人家就是个都根主儿,再有谁大?"因问道:"有了发引日期没有?"吴大舅道:"择二月十六日破土,三十日出殡,也在四七之外。"不一时,徐先生来到,祭告入殓,将西门庆装入棺材内,用长命丁钉了,安放停当,题了名旌:"诰封武略将军西门公之柩"。
那日何千户来吊孝。灵前拜毕,吴大舅与伯爵陪侍吃茶,问了发引的日期。何千户分付手下该班排军,原答应的,一个也不许动,都在这里伺候。直过发引之后,方许回衙门当差。又委两名节级管领,如有违误,呈来重治。又对吴大舅说:"如有外边人拖欠银两不还者,老舅只顾说来,学生即行追治。"吊老毕,到衙门里一面行文开缺,申报东京本卫去了。
话分两头。却说来爵、春鸿同李三,一日到兖州察院,投下了书礼,宋御史见西门庆书上要讨古器批文一节,说道:"你早来一步便好。昨日已都派下各府买办去了。"寻思间,又见西门庆书中封着金叶十两,又不好违阻了的。便留下春鸿、来爵、李三在公廨驻札。随即差快手拿牌,赶回东平府批文来,封回与春鸿书中,又与了一两路费,方取路回清河县。往返十日光景。走进城,就闻得路上人说:"西门大官人死了,今日三日,家中念经做斋哩。"这李三就心生奸计,路上说念来爵、春鸿:"将此批文按下,只说宋老爷没与来。咱每都投到大街张二老爹那里去罢。你二人不去,我每人与你十两银子,到家隐住,不拿出来就是了。"那来爵见财物倒也肯了,只春鸿不肯,口里含糊应诺。
到家,见门首挑着纸钱,僧人做道场,亲朋吊丧者不计其数,这李三就分路回家去了。来爵、春鸿见吴大舅、陈敬济磕了头,问:"讨批文如何?怎的李三不来?"那来爵欲说不肯,这春鸿把宋御史书连批都拿出来,递与大舅,悉把李三路上与的十两银子,说的言语,如此这般教他隐下,休拿出来,同他投往张二官家去:"小的怎敢忘恩负义?径奔家来。"吴大舅一面走到后边,告诉月娘:"这个小的儿,就是个知恩的。叵耐李三这厮短命,见姐夫没了几日,就这等坏心。"因把这件事就对应伯爵说:"李智、黄四借契上本利还欠六百五十两银子,趁着刚才何大人分付,把这件事写纸状子,呈到衙门里,教他替俺追追这银子来,发送姐夫。他同寮间自恁要做分上,这些事儿莫道不依。"伯爵慌了,说道:"李三却不该行此事。老舅快休动意,等我和他说罢。"于是走到李三家,请了黄四来,一处计较。说道:"你不该先把银子递与小厮,倒做了管手。狐狸打不成,倒惹了一屁股臊。如今恁般,要拿文书提刑所告你每哩。常言道官官相护,何况又同寮之间,你等怎抵斗的他过!依我,不如悄悄遂二十两银子与吴大舅,只当兖州府干了事来了。我听得说,这宗钱粮他家已是不做了,把这批文难得掣出来,咱投张二官那里去罢。你每二人再凑得二百两,少不也拿不出来,再备办一张祭桌,一者祭奠大官人,二者交这银子与他。另立一纸欠结,你往后有了买卖,慢慢还他就是了。这个一举两得,又不失了人情,有个始终。"黄四道:"你说的是。李三哥,你干事忒慌速了些。"真个到晚夕,黄四同伯爵送了二十两银子到吴大舅家,如此这般,"讨批文一节,累老舅张主张主。"这吴大舅已听见他妹子说不做钱粮,何况又黑眼见了白晃晃银子,如何不应承,于是收了银子。
到次日,李智、黄四备了一张插桌,猪首三牲,二百两银子,来与西门庆祭奠。吴大舅对月娘说了,拿出旧文书,从新另立了四百两一纸欠帖,饶了他五十两,余者教他做上买卖,陆续交还。把批文交付与伯爵手内,同往张二官处合伙,上纳钱粮去了,不在话下。正是:金逢火炼方知色,人与财交便见心。有诗为证:
造物于人莫强求,劝君凡事把心收。
你今贪得收人业,还有收人在后头。
第八十回 潘金莲售色赴东床李娇儿盗财归丽院
诗曰:
倚醉无端寻旧约,却因惆怅转难胜。
静中楼阁深春雨,远处帘栊半夜灯。
抱柱立时风细细,绕廊行处思腾腾。
分明窗下闻裁剪,敲遍栏杆唤不应。
话说西门庆死了,首七那日,却是报国寺十六众僧人做水陆。这应伯爵约会了谢希大、花子繇、祝实念、孙天化、常峙节、白赉光七人,坐在一处,伯爵先开口说:"大官人没了,今一七光景。你我相交一场,当时也曾吃过他的,也曾用过他的,也曾使过他的,也曾借过他的。今日他死了,莫非推不知道?洒土也眯眯后人眼睛儿,他就到五阎王跟前,也不饶你我。如今这等计较,你我各出一钱银子,七人共凑上七钱,办一桌祭礼,买一幅轴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