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,我不知道,你休哄我。你莫不是他家女婿姓陈的,在此处撞蠓子,我老娘手里放不过。"敬济笑向腰里解下两吊铜钱来,放在面前,说:"这两吊钱权作王奶奶一茶之费,教我且见一面,改日还重谢你老人家。"婆子见钱,越发乔张致起来,便道:"休说谢的话。他家大娘子分付将来,不许教闲杂人来看他。咱放倒身说话,你既要见这雌儿一面,与我五两银子,见两面与我十两。你若娶他,便与我一百两银子,我的十两媒人钱在外。我不管闲帐。你如今两串钱儿,打水不浑的,做甚么?"敬济见这虔婆口硬,不收钱,又向头上拔下一对金头银脚簪子,重五钱,杀鸡扯腿跪在地下,说道:"王奶奶,你且收了,容日再补一两银子来与你,不敢差了。且容我见他一面,说些话儿则个。"那婆子于是收了簪子和钱,分付:"你进去见他,说了话就与我出来。不许你涎眉睁目,只顾坐着。所许那一两头银子,明日就送来与我。"于是掀帘,放敬济进里间。妇人正坐在炕上,看见敬济,便埋怨他道:"你好人儿!弄的我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,有上稍,没下稍,出丑惹人嫌。你就影儿也不来看我看儿了。我娘儿们好好的,拆散的你东我西,皆是为谁来?"说着,扯住敬济,只顾哭泣。王婆又嗔哭,恐怕有人听见。敬济道:"我的姐姐,我为你剐皮剐肉,你为我受气耽羞,怎不来看你?昨日到薛嫂儿家,已知春梅卖在守备府里去了,才打听知你出离了他家门,在王奶奶这边聘嫁。今日特来见你一面,和你计议。咱两个恩情难舍,拆散不开,如之奈何?我如今要把他家女儿休了,问他要我家先前寄放金银箱笼。他若不与我,我东京万寿门一本一状进下来,那里他双手奉与我还是迟了。我暗地里假名托姓,一顶轿子娶到你家去,咱两个永远团圆,做上个夫妻,有何不可?"妇人道:"现今王干娘要一百两银子,你有这些银子与他?"敬济道:"如何人这许多?"婆子说道:"你家大丈母说,当初你家爹,为他打个银人儿也还多,定要一百两银子,少一丝毫也成不的。"敬济道:"实不瞒你老人家说,我与六姐打得热了,拆散不开,看你老人家下顾,退下一半儿来,五六十两银子也罢,我往母舅那里典上两三间房子,娶了六姐家去,也是春风一度。你老人家少转些儿罢。"婆子道:"休说五六十两银子,八十两也轮不到你手里了。昨日湖州贩绸绢何官人,出到七十两;大街坊张二官府,如今见在提刑院掌刑,使了两个节级来,出到八十两上,拿着两卦银子来兑,还成不的,都回去了。你这小孩儿家,空口来说空话,倒还敢奚落老娘,老娘不道的吃伤了哩!"当下一直走出街上,大吆喝说:"谁家女婿要娶丈母,还来老娘屋里放屁!"敬济慌了,一手扯进婆子来,双膝跪下央及:"王奶奶噤声,我依王奶奶价值一百两银子罢。争奈我父亲在东京,我明日起身往东京取银子去。"妇人道:"你既为我一场,休与干娘争执,上紧取去,只恐来迟了,别人娶了奴去,就不是你的人了。"敬济道:"我雇头口连夜兼程,多则半月,少则十日就来了。"婆子道:"常言先下米先食饭,我的十两银子在外,休要少了,我先与你说明白着。"敬济道:"这个不必说,恩有重报,不敢有忘。"说毕,敬济作辞出门,到家收拾行李,次日早雇头口,上东京取银子去。此这去,正是:
青龙与白虎同行,吉凶事全然未保。
第八十七回 王婆子贪财忘祸武都头杀嫂祭兄
诗曰:
悠悠嗟我里,世乱各东西。
存者问消息,死者为尘泥。
贱子家既败,壮士归来时。
行久见空巷,日暮气惨凄。
但逢狐与狸,竖毛怒裂眦。
我有镯镂剑,对此吐长霓。
话说陈敬济雇头口起身,叫了张团练一个伴当跟随,早上东京去不题。却表吴月娘打发潘金莲出门,次日使春鸿叫薛嫂儿来,要卖秋菊。这春鸿正走到大街,撞见应伯爵,叫住问:"春鸿,你往那里去?"春鸿道:"大娘使小的叫媒人薛嫂儿去。"伯爵问:"叫媒人做甚么?"春鸿道:"卖五娘房里秋菊丫头。"伯爵又问:"你五娘为甚么打发出来嫁人?"这春鸿便如此这般,"因和俺姐夫有些说话,大娘知道了,先打发了春梅小大姐,然后打了俺姐夫一顿,赶出往家去了。昨日才打发出俺五娘来。"伯爵听了,点了点头儿,说道:"原来你五娘和你姐夫有楂儿,看不出人来。"又向春鸿说:"孩儿,你爹已是死了,你只顾还在他家做甚么?终是没出产。你心里还要归你南边去?还是这里寻个人家跟罢。"春鸿道:"便是这般说。老爹已是没了,家中大娘好不严禁,各处买卖都收了,房子也卖了,琴童儿、画童儿都走了,也揽不过这许多人口来。小的待回南边去,又没顺便人带去。这城内寻个人家跟,又没个门路。"伯爵道:"傻孩儿,人无远见,安身不牢。千山万水,又往南边去做甚?你肚里会几句唱,愁这城内寻不出主儿来答应。我如今举保个门路与你。如今大街坊张二老爹家,有万万贯家财,见顶补了你爹在提刑院做掌刑千户。如今你二娘又在他家做了二房,我把你送到他宅中答应,他见你会唱南曲,管情一箭就上垛,留下你做个亲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