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简怎生夹打平安儿,追问月娘奸情之事,薛嫂又怎生说人情,守备替他处断了事,落后他家买礼来相谢。正月里,我往他家与孝哥儿做生日,勾搭连环到如今。他许下我生日买礼来看我一节,说了一遍。敬济听了,把眼瞅了春梅一眼,说:"姐姐,你好没志气。想着这贼淫妇那咱,把咱姐儿们生生的拆散开了,又把六姐命丧了,永世千年,门里门外不相逢才好,反替他去说人情儿。那怕那吴典恩拷打玳安小厮,供出奸情来,随他那淫妇一条绳子拴去,出丑见官,管咱每大腿事?他没和玳安小厮有奸,怎的把丫头小玉配与他?有我早在这里,我断不教你替他说人情。他是你我仇人,又和他上门往来做甚么?六月连阴--想他好情儿!"几句话,说得春梅闭口无言。这春梅道:"过往勾当,也罢了,还是我心好,不念旧仇。"敬济道:"如今人好心不得这报哩。"春梅道:"他既送了礼,莫不白受他的?他还等着我这里人请他去哩。"敬济道:"今后不消理那淫妇了,又请他怎的?"春梅道:"不请他又不好意思的。丢个贴儿与他,来不来随他就是了。他若来时,你在那边书院内,休出来见他,往后咱不招惹他就是了。"敬济恼的一声儿不言语,走到前边,写了贴儿。春梅使家人周义去请吴月娘。月娘打扮出门,教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,坐着一顶小轿,玳安跟随,来到府中。春梅、孙二娘都打扮出来,迎接至后厅相见,叙礼坐下。如意儿抱着孝哥儿,相见磕头毕。敬济躲在那边书院内,不走出来,由着春梅、孙二娘在后厅摆茶安席递酒。叫了两个妓女韩玉钏、郑娇儿弹唱,俱不必细说。
玳安在前边厢房内管待。只见一个小伴当,打后边拿着一盘汤饭点心下饭,往西角门书院中走。玳安便问他拿与谁吃,小伴当说:"是与舅吃的。"玳安道:"代舅姓甚么?"小伴当道:"姓陈。"这玳安贼,悄悄后边跟着他到西书院。小伴当便掀帘子进去,放卓儿吃。这玳安悄悄走出外来,依旧坐在厢房内。直待天晚,家中灯笼来接,吴月娘轿子起身。到家,一五一十告诉月娘说:"果然陈姐夫在他家居住。"自从春梅这边被敬济把拦,两家都不相往还。正是:
谁知竖子多间阻,一念翻成怨恨媒。
敬济在府中与春梅暗地勾搭,人都不知。或守备不在,春梅就和敬济在房中吃饭吃酒,闲时下棋调笑,无所不至。守备在家,便使丫头小厮拿饭往书院与他吃。或白日里,春梅也常往书院内,和他坐半日,方归后边来。彼此情热,俱不必细说。
一日,守备领人马出巡,正值五月端午佳节。春梅在西书院花亭上置了一卓酒席,和孙二娘、陈敬济吃雄黄酒,解粽欢娱。丫鬟侍妾都两边侍奉。春梅令海棠、月桂两个侍妾在席前弹唱。当下直吃到炎光西坠、微雨生凉的时分。春梅拿起大金荷花杯来相劝。酒过数巡,孙二娘不胜酒力,起身先往后边房中看去了。独落下春梅和敬济在花亭上吃酒,猜枚行令,你一杯,我一杯。不一时,丫鬟掌上纱灯来,养娘金匮、玉堂打发金哥儿睡去了。敬济输了,便走入书房内躲酒不出来。这春梅先使海棠来请,见敬济不去,又使月桂来,分付:"他不来,你好歹与我拉将来。拉不将来,回来把你这贱人打十个嘴巴。"这月桂走至西书房中,推开门,见敬济歪在床上,推打鼾睡,不动。月桂说:"奶奶叫我来请你老人家,请不去,要打我哩。"那敬济口里喃喃呐呐说:"打你不干我事。我醉了,吃不的了。"被月桂用手拉将起来,推着他:"我好歹拉你去,拉不将你去,也不算好汉。"推拉的敬济急了,黑影子里佯装着醉,作耍当真,搂了月桂在怀里就亲个嘴。那月桂亦发上头上脑说:"人好意叫你,你就大不正,倒做这个营生。"敬济道:"我的儿,你若肯了,那个好意做大不成?"又按着亲了个嘴,方走到花亭上。月桂道:"奶奶要打我,还是我把舅拉将来了。"春梅令海棠斟上大钟,两个下盘棋,赌酒为乐。当下你一盘,我一盘,熬的丫鬟都打睡去了。春梅又使月桂、海棠后边取茶去,两个在花亭上,解佩露相如之玉,朱唇点汉署之香。正是:得多少花阴曲槛灯斜照,旁有坠钗双凤翘。有诗为证:
花亭欢洽鬓云斜,粉汗凝香沁绛纱。
深院日长人不到,试看黄鸟啄名花。
两个正干得好,忽然丫鬟海棠送茶来:"请奶奶后边去,金哥睡醒了,哭着寻奶奶哩。"春梅陪敬济又吃了两钟酒,用茶嗽了口,然后抽身往后边来。丫鬟收拾了家活,喜儿扶敬济归书房寝歇,不在话下。
一日,朝廷敕旨下来,命守备领本部人马,会同济州府知府张叔夜,征剿梁山泊贼王宋江,早晚起身。守备对春梅说:"你在家看好哥儿,叫媒人替你兄弟寻上一门亲事。我带他个名字在军门,若早侥幸得功,朝廷恩典,升他一官半职,于你面上,也有光辉。"这春梅应诺了。迟了两三日,守备打点行装,整率人马,留下张胜、李安看家,止带家人周仁跟了去。不题。
一日,春梅叫将薛嫂儿来,如此这般和他说:"他爷临去分付,叫你替我兄弟寻门亲事,你须寻个门当户对好女儿,不拘十六七岁的也罢,只要好模样儿,联明伶俐些的。他性儿也有些厥劣。"薛嫂儿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