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来了?」不由分说,教春梅拉倒,打了十下。打的秋菊抱股而哭,望着春梅道:「都是你开门,教人进来,收了娘的鞋,这回教娘打我!」春梅骂道:「你倒收拾娘铺盖,不见了娘的鞋。娘打了你这几下儿,还敢抱怨人!早是这只旧鞋,若是娘头上的簪环不见了,你也推赖个人儿就是了!娘惜情儿,还打的你少;若是我,外边叫个小厮,辣辣的打上他二三十板,看这奴才怎么样的!」几句骂得秋菊忍气吞声,不言语了。当下西门庆叫了经济到前厅,封尺头礼物,送提刑所贺千户,新升了淮安提刑所,掌刑正千户。本卫亲识,都与他送行,在永福寺,不必细说。西门庆差了钺安送去,厅上陪着经济吃了饭,归到金莲房中。这金莲千不合,万不合,把小铁棍儿拾鞋之事,告诉一遍。说道:「都是你这没才料的货,平白干的勾当,教贼万杀的小奴才,把我的鞋拾了,拿到外头,谁是没瞧见?被我知道,要将过来了。你不打与他两下,到明日惯了他!」西门庆就不问谁,告你说来,一冲性子,走到前边。那小猴子不知,正在石台基顽耍,被西门庆揪住顶角,拳打脚踢,杀猪也似叫起来,方纔住了手。这小猴子,倘在地下,死了半日。慌得来昭两口子走来扶救,半手苏醒,见小厮鼻口流血,抱他到房里问,慢慢问他,方知为拾鞋之事。拾了金莲一只鞋,因和陈经济换圈儿,惹起事来。这一丈青气忿忿的,走到后边厨下,指东骂西,一顿海骂道:「贼不逢好死的淫妇!王八羔子!我的孩子和你有甚冤仇?他纔十一十二岁,晓的甚么?知道〈毛皮〉生在那块儿!平白地调唆打他恁一顿,打的鼻口都流血;假若死了他,淫妇,王人儿也不好,称不了你甚么愿!」于是厨房里骂了,到前边又骂,整骂了一二日还不定教。金莲在房中陪西门庆吃酒,还不知道。晚夕上床宿歇,西门庆见妇人脚上穿着两只纱紬子睡鞋儿,大红提根儿,因说道:「阿呀!如何穿这个鞋在脚上?怪怪的不好看。」妇人道:「我只一双红睡鞋,倒乞小奴才拾了一只,弄油了我的那,那里再讨第二双来?」西门庆道:「我的儿,你到明日做一双儿穿在脚上。你不知,我达一心只喜欢穿红鞋儿,看着心里爱。」妇人道:「怪奴才!可可儿的来,我想起一作事来,要说又忘了。」因令春梅:「你取那只鞋来,与他瞧。你认的这鞋是谁的鞋?」西门庆道:「我不知道是谁的鞋。」妇人道:「你看他还打张鸡儿哩!瞒着我黄猫黑尾,你干的好萌儿!一行死了。来旺儿媳妇子的一只臭蹄,宝上珠也一般,收藏在山子底下藏春坞雪洞儿里,拜帖匣子内,搅眼些字纸和香儿一处放着。甚么罕稀物件,也不当家化化的!怪不的那贼淫妇死了,堕阿鼻地狱!」指着秋菊骂:「奴才当我的鞋,又翻出来,教我打了几下。」吩咐春梅:「趁早与我掠出去!」春梅把鞋掠在地下,看着秋菊说道:「赏与你穿了罢!」那秋菊拾在手里,说道:「娘这个鞋,只好盛我一个脚指头儿罢了。」妇人骂道:「贼奴才!还教甚么〈毛皮〉娘哩!他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。不然,怎的把他的鞋收藏的娇贵,到明日好传代?没廉耻的货!」秋菊拿着鞋,就往外走。被妇人又叫回来,吩咐:「取刀来,等我把淫妇剁做几戳子,掠到毛司里去。叫贼淫妇阴山背后,永世不得超生。因向西门庆道:「你看着越心疼,我越发偏剁个样儿你瞧!」西门庆笑道:「怪奴才!丢开手罢了。我那里有这个心?」妇人道:「你没这个心,你就睹了誓。淫妇死的不知往那去了,你还留他鞋做甚么?早晚有省好思想他,正经俺每和你恁一场,你也没恁个心儿,还教人和你一心一计哩!」西门庆笑道:「罢了,怪小淫妇儿!偏有这些儿的。他就在时,也没曾在你根前行差了礼法。」于是搂过粉项来就亲了个嘴,两个云雨做一处。正是:
「动人春色娇还媚, 惹蝶芳心软意浓。」
有诗为证:
「漫吐芳心说向谁, 欲于何处寄相思;
相思有尽情难尽, 一日都来十二时。」
毕竟未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第二十九回 吴神仙贵贱相人 潘金莲兰汤午战
「百年秋月与春花, 展放眉头莫自嗟,
吃几首诗消世虑, 酌二杯酒度韶华;
闲敲棋子心情乐, 闷拨瑶琴兴趣赊,
人事与时俱不管, 且将诗酒作生涯。」
话说到次日,潘金莲早起,打发西门庆,记挂着要做那红鞋。拿青针线筐儿,往花园翡翠轩台基儿上坐着,那里描画鞋扇,使春梅请了李瓶儿来到。李瓶儿问道:「姐姐,你抽金的是甚么?」金莲道:「要做一双大红光素段子,白绫平底鞋儿,鞋尖儿上扣绣鹦鹉摘桃。」李瓶儿道:「我有一方大红十样锦段子,也照依姐姐描恁一双儿,我要做高底的罢。」于是取了针线筐,两个同一处做。金莲描了一只丢下,说道:「李大姐,你替我描这一只。等我后边把孟三姐叫了来。他昨日对我说,他也要做鞋哩!」一直走到后边。玉楼房中倚着护炕儿,手中也衲着一只鞋儿哩。金莲进门,玉楼道:「你早办?」金莲道:「我起的早,打发他爹往门外与贺千户送行去了。教我约下李大姐,花园里赶早凉做些生活。等住回日头过热了做不的;我纔描了一只鞋,教李大姐替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