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道:「爹去吃酒,到多咱晚来家?俺们原等的他,娘先教我和吴银儿先去罢。他两个今日纔来,俺们住了两日,妈在家里不知怎么盼望。」月娘道:「可可的就是你妈盼望,这一夜儿等不的?」李桂姐道:「娘且是说的好。我家里没人,俺姐姐又被人包住了。宁可拿器来唱个与娘听,娘放了奴去罢!」正说着,只见陈经济走进来交剩下的赏赐与月娘,说道:「乔家并各家贴轿赏一钱,共使了十包,重三两。还剩下十包在此。」月娘收了。桂姐便道:「我央及姑夫,你看外边俺们的轿子来了不曾?」经济道:「只有他两个的轿子。你和银姐的轿子没来。从头里不知谁回了去了。」桂姐道:「姑夫,你真个回了?你哄我哩!」那经济道:「你不信瞧去,不是我哄你。」刚言未罢,只见琴童抱进毡包来说:「爹家来了。」月娘道:「早是你每不去了,这不你爹来了?」不一时,西门庆进来,戴着冠帽,已带七八分酒了,走入房中,正面坐下。月娘便道:「你董娇儿、韩玉钏儿二人向前磕头。」西门庆问道:「人都散了,更已深了,怎的我教他唱?」月娘道:「他们这里求着我要家去。」且说西门庆向桂姐说:「你和银儿亦发过了节儿去。且打发他个去罢。」月娘道:「如何?我说你们不信,恰相我哄你一般。」那桂姐把脸儿若低着,不言语。西门庆问玳安:「他两个轿子在这里不曾?」玳安道:「只有董娇儿、韩玉钏儿两顶轿子伺候着哩。」西门庆道:「我也不吃酒了。你们拿乐器来,唱十段锦儿我听,打发他两个先去罢。」当下四个唱的,李桂姐弹琵琶,吴银儿弹筝,韩玉钏儿拨阮,董娇儿打着紧急鼓子,一遍一个唱十段锦,二十八半截儿。吴月娘、李娇儿、孟玉楼、潘金莲、李瓶儿都在屋里坐的听唱。先是桂姐唱:
〔山坡羊〕「俏寃家,生的出类拔萃。翠衾寒,孤残独自。自别后,朝思暮想;想寃家,何时得遇?遇见寃家如同往,如同往。」
该吴银儿唱:
〔金字经〕「惜花人何处,落和春又残,倚遍危楼十二栏,十二栏。」
韩玉钏唱:
〔驻云飞〕「闷倚栏杆,燕子莺儿怕待看。色戒谁曾犯?思病谁经惯?」
董娇儿唱:
「呀!减尽了花容月貌,重门常是掩。正东风料峭,细雨瀸,落红千万点。」
桂姐唱:
〔画眉序〕「自会俏寃家,银争尘锁怕汤抹。虽然是人离咫尺,如隔天涯。记得百
种恩情,那里计半星儿狂诈。」
吴银儿唱:
〔红绣鞋〕「水面上鸳鸯一对,顺河岸步步相随。怎见个打渔船,惊拆在两下里飞。」
韩玉钏唱:
〔耍孩儿〕「自从他去添憔瘦,不似今番病久。才郎一去正逢春,急回头雁过了中秋。」
董娇儿唱:
〔傍妆台〕「到如今瑶琴弦断少知,鲁花好时谁共赏?」
桂姐唱:
〔锁南枝〕「纱窗外月儿斜久,想我人儿,常常不舍你。为我力尽心谒,我为你珠泪偷揩。」
吴银儿唱:
〔桂枝香〕「杨花心性,随风不定。他原来假意儿虚名,到我真心陪奉。」
韩玉钏唱:
〔山坡羊〕「惜玉怜香,我和他在芙蓉帐底抵面共。你把衷肠来细讲,讲离情如何把奴抛弃。气的我似醉如痴来呵,何必你别心另叙上?知已几时,得重整佳期;佳期实相逢如同梦里。」
董娇儿唱:
〔金字经〕「弹泪痕,罗帕班;江南岸,夕阳山外山。」
李桂姐唱:
〔驻云飞〕「嗏!书寄两三番,得见艰难。再猜霜毫,写下乔公案,满纸春心墨未干。」
吴银儿唱:
〔江儿水〕「香串懒重添,针儿怕待拈。瘦体嵒嵒,鬼病恹恹,俺将这旧情重检点。愁压挨两眉翠尖,空惹的张郎憎厌这些时,莺花不卷帘。」
韩玉钏唱:
〔画眉序〕「想在枕上温存的话,不由人窗颤身麻。」
董娇儿唱:
〔红绣鞋〕「一个儿投东去,一个儿向西飞;撇的俺一个儿南来,一个儿北去。」
李桂姐唱:
〔耍孩儿〕「你那里偎红倚翠绡金帐,我这里独守香闺泪暗流。从记得说来咒,负心的随灯儿灭,海神庙放着根由。」
吴银儿唱:
〔傍妆台〕「美酒儿谁共斟,意散了如瓶儿。难见面,似参辰。从别后几月深。画划儿画损了掠儿金。」
韩玉钏唱:
〔锁南枝〕「两下里心肠牵罣,谁知道风扫云开?今宵复显出团圆月,重令情郎把香罗再解。诉说情谁负谁心,须共你说个明白。」
董娇儿唱:
〔桂枝香〕「怎忘了旧时,山盟为证,坑人性命。有情人,从此分离了去,何时直得成?」
李桂姐唱:
〔尾声〕「半叉绣罗鞋,眼儿见了心儿爱。可喜才舍着抢白,忙把这俏身挨。」
唱毕,西门庆与了韩玉钏、董娇儿两个唱钱,拜辞出门,留李桂姐、吴银儿两个:「这里歇罢。」;忽听前边玳安儿和琴童两个嚷乱,簇拥定李娇儿房里夏花儿,进来禀西门庆说道:「小的刚送两个唱的出去,打灯笼往马房里拌草,牵马上槽。只见二娘房里夏花儿躲在马槽底下,諕了小的一跳,不知甚么缘故?小的每问着他,又不说。」西门庆听见,便道:「那奴才在那里?与我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