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在家做饭,叫吾去推磨。好么推完了磨,就要吃饭了。”黄诚斋道:“咱娘没有生气呀?”黄心斋道:“无是无非的,生的甚么气?”【心斋做梦不觉。】黄诚斋道:“既然如此,哥哥须要谨慎,我去看咱舅舅。”黄心斋道:“为兄记下,弟弟不必挂念。”黄诚斋道:“咱娘性体太严,哥哥处处多加小心,为弟不久也就回来。”
说罢便反身而去,走着又道:“哥哥呀,小心着哇。”【再三嘱咐,其情恳切。】黄心斋连连答应,也就牵着驴去推磨。【其身能任折磨,其心永不能折磨。】不多一时,将磨推完,到了家中,将麦交与其母。陶氏道:“你二弟弟去看你舅舅,至今不见回来,吾做了几碗馄饨,留了两碗,你吃一碗罢。”说着便顺手取过一碗,递与心斋。心斋接过,还未曾吃,只听得看家狗儿。的一声,蹿将出去。【极写其奋急救主呵护不祥之状,诚义犬也,亦心斋之孝顺所感耳。】又听得门外吵嚷:“打狗哇!打狗哇!咬死人了!”黄心斋将碗搁在条凳下,便去打狗。跑到门外,只见一个乞丐在那里与狗争斗。心斋将狗喝开,向那乞丐道:“你上别处赶门去罢,我家还未曾作饭哩。”那乞丐道:“你家果然没有作饭么?【早已看见馄饨碗。】给我花子点吃,保你一身平安。”【确乎观音救苦正苦祷之一验,然则诚斋几危矣。】黄心斋道:“你者个穷朋友,怎么者样叮咛?吾还胡弄你不成?正与乞丐讲话,忽听家里叭的一声。心斋遂向家中跑,走到屋门以外,见那狗儿将馄饨碗扒到地下,倾的凳上凳下皆是些个馄饨。【明知毒食,所以狗也不吃。】碗已摔碎。陶氏怒道:“你者宗羔子,【毒母口吻。】给你点么吃,你不说是吃了,合个要饭的去打吵子。就是恐怕狗咬着他,也该将碗放在桌上。”越说越恼,遂捋着心斋的辫子,打个不了。【死罪已逃,活罪难免。】
正打中间,那诚斋喘吁吁的跑回来了,一见其母惨打其兄,遂道:“我哥哥又有了甚么不是?吾的亲娘嗳,【在心斋事母,毫无分别,反对面形容更惨。】者一次饶了他罢。”【只知明毒,不知暗毒。】陶氏总是怒不能息。黄诚斋一面与其母磕头,一面救护其兄。且说者陶氏为何者么大气?只缘久有毒害前子之心,未曾得手。早寻下红矾一包,者点红矾,还是因着心斋小时买的。黄心斋四五岁上长了满头秃疮,找了一个偏方,是红矾银朱烟,用滚酒调搽。先用滚水将其疙/洗去,然后如方调治。心斋之疮幸而见愈。不料剩下一点红矾,竟成了后日之害。【既能了病复能了命。】那陶氏找着此物,居然下在馄饨碗内,【轻易之极。】又被狗儿倾了。此计未曾用上,故其气如此之大。见诚斋苦苦哀求,方才松手。总得再图后计,【后母心肠何日了手。】母子三人同入屋中。心斋给陶氏磕了几个头,陶氏道:“你各人去罢,不必在者里叫吾生气。”心斋无奈,起身出来。看看应做的活,好紧紧作去。陶氏问诚斋道:“你吃了饭没有?”诚斋道:“没有吃饭。”陶氏道:“还有馄饨一碗,拿点干粮,快着吃罢。”诚斋拿过馄饨,便向外面去,走到外间屋,见条凳上下,倾的那些馄饨,遂将凳上的收在碗内。坐在门限上,便吃饱了。【代兄受毒,代母赎罪。】不料吃后,阵阵肚疼。陶氏见他疼的利害,忙问道:“你吃了别的么?”诚斋道:“没有吃别的呀。”陶氏道:“你速速想想。”诚斋道:“不用想,没有吃别的东西。”
正说这间,黄心斋想起所倾的馄饨,还未打扫,如被其母看见,岂不又是一场痛打。【如此小心,当爱如亲生。】遂慌忙跑到家来,见那凳上馄饨,已打扫干净,遂将地下的扫出,陶氏见他打扫,便问诚斋道:“你没有动倾的那些馄饨么?”诚斋道:“我将凳上的吃了。”陶氏一听此言,不觉大哭道:“你者个孩子,无论甚么就吃,吾才在者凳上砸了点红矾,要上在花里,怕他根下生虫。【花虫未生,心虫已发。】你者是中了毒了,可如何是好。”诚斋听此,便知其意,也就痛哭不止。他那肚中越疼越紧张,筋斗竖直立的,【施毒效验。】不可言传。心斋见其弟如此,又听其母一番言语,只是打战战。无可措手,在院中跑来跑去,总是没有法。忽然想起观音堂菩萨最灵,便跑到庙内祷告菩萨。跪到龛前,两泪汪汪,忽又想道:“者才大大的不是,指着祷告还解了毒么?总是打听个方子,才是正理。”遂又慌忙跑出,【其状如画,其心可知。】又不知何处有看病的先生。心中者个焦燥更是难题。诚斋在家中亦就看看至死。者陶氏正是使心用心,反害本身。【诚哉是言。凡为后母者其鉴诸。】不知诚斋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注解:
毒莫毒于后母之襟怀,苦莫苦于弟弟之衷曲。陶氏谋害心斋,实畏人知而不意诚斋已知之焉。使诚斋非纯孝,早白其母之毒于心斋矣,而诚斋不忍视其兄为申生死,尤不欲使人知其母之毒,此际之斡旋,煞费苦心。故其精神魂魄,恒左右于心斋之旁,而未尝少阂,迨心斋得逢乞丐解厄,义犬护生,咸云鬼神拯救,适有此遇。而吾谓皆诚斋之精神魂魄为之也,非然者,何鬼神拯救心斋之不死?而不拯救,诚斋之误服毒食乎?此其中似有不可解者,然亦何不可解也?盖干父之蛊,乃可赎盖前愆,当其庙内号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