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孟村密松林中,见一群狗拉着一女。小人忙将狗喝退,【狗见人尸红眼,狗党见女尸亦红眼。人喝狗声耶狗喝,狗退耶。】看了看那女尚未绝气,遂救至家中。待不多时,那女苏来,挺身而起,满口乱骂。小人问他并不回答。小人的儿子着急吓呼,要打那女。那女见要打他,举手打了小儿一个嘴掌,竟将小儿打死。【打死正好,先为沧州除一贼子。】大大爷快给小人做主罢!”杜清道:“这个作的甚么主?你既然救活那女,就该追问来由,岂可再去打他?其中必有隐情【清极。】。你这一面之词不足凭信。你老爷正寻找此女,现在你家了?”答道:“现在小人家中。”杜清道:“你头前引路。”那人前走,杜清带领人役随他而去。
到村中搭了公座。杜清落座。那人将所救之女带至座前跪倒,哭泣不止。杜清问道:“这一女子可是贺淑媛么?”【惟恐错了,另生瓜蔓。】答道:“是。”【先破一层疑案。】问道:“人家救回你来,为何反伤其子之命呢?”答道:“他救回民女,固然恩同再造,焉得不报其恩,反伤其子?只因民女昏迷之中,听他家言语不祥,所以如此。”【欲语含羞,情态如画。】杜清道:“怎样不祥?何妨说明,不必碍口失羞。”答道:“事到如此,也不得不说了。民女先前被难。”杜清道:“先前之事,勿庸再说。只说这一事罢。”答道:“他家将我救回,尚未能起。一家老幼俱说民女容貌甚好,要与其子为婚。【与魏勇一样强霸。】及民女苏醒起身,以许配李金华相告,他家只是不听,却说无证无对。民女分辩几句,他儿子硬不说理,要打民女。扭住头发,尚未打及,民女焉得任其羞辱?不料回手一掌,竟将他打死。大老爷圣明在上,如日之悬,所有冤情,无私不照。【前赞美谢公如青天镜悬,既明矣,而民冤无不明。此赞美杜公如澄明日悬,既清矣,而民冤无不清。淑媛真贤淑而多才也。】求大老爷格外施恩,下度愚情,民女虽偿伊命,死无怨言。但不知民女之恩父母,海深之冤,何日得明。大老爷若为力捕贼寇,按律正法,民女死在九泉,亦当稽首叩谢。”【写淑媛不忘恩,不改节,无不肖透。】杜清向喊冤人道:“本州量有隐情,果有此事。”答道:“莫说他是诳言,就是真事,谁强他不成?无论说么,打死人的总得偿命。”杜清怒道:“唗!本州看你无知,不重责你,还敢满口胡说!若有不服府里,呈着本州去罢!”【非偏护女子,是正大无私。】搭轿进城,那人竟不让走。【定要投首。】杜清道:“久闻沧州良民甚少,【岂止沧州。】看你甚是刁恶,素行难端。人役们,将他锁起,【是正办,免得跑了为悬案。】带回本衙,你老爷还有事问他。”人役听此,如将得令,将那人拉住,上了锁子,便请起身。杜清道:“再到李村看看捞尸的怎么样,叫村中套辆车,将贺淑媛姑娘送到衙中。”又反念道:“随在轿后罢。”
话不多叙,转眼来到李村,见那些水手南北分捞,各捞出里许,却捞着男女二尸。载回原处,抬到岸上,请杜清看验。任习正因随同捉贼,亦在杜清身旁。杜清正然看验,任习正忽跪于尸旁,失声大哭。【哭者为何,令人呆然。】杜清道:“你哭甚么?”任习正呜咽道:“并非谢公夫妇,原系小人爷娘。【任习正为贺淑媛救生恩人,贺淑媛又为任习正证死恩人。不有前日救生白冤之好心,亦不得有今日证明冤之实效。不为觅贺淑媛恩父母之新尸。亦不能见任习正亡父母之旧尸。错中错,错也何其巧。冤里冤,冤也何其奇。嗟嗟,虽作者之曲笔传奇,吾恐杜清亦且昏烦无计矣。】大老爷速给小人做主罢!”说着又哭起来。【这却将杜清心中闹的一点也不清了。】杜清向任习正道:“你老爷给你拿人就是了。”又叫人捞尸。捞了半天,何曾有点影像。不得不回衙中,再作理处。
回到衙内,将贺杨氏传至内堂,与其女同居一室。【奇哉贺淑媛复得其所矣。前非遇谢公之明镜,虽淑媛如珠之辉,亦将潜光难发。后不遇杜公之清泉,虽淑媛如玉之洁,亦将污垢难洗。从百难中写出无穷节烈,作者非工于画眉也。其传神韵写性情,逼真如画费尽苦心者,果何为乎?无非举一真全贞操者,为天下万世立美标而已。】杜清左思右想,无计可施。遂与其仆名杜义者商酌。杜义道:“这事难明,不若小人同老爷扮作此处土人模样,在此城左右村庄密密访察,或得真情,也未可知。”【前有李忠代主受打,今有杜义伴主私访,一忠一义,两美交济。】杜清从其言。暗弄几件粗衣,主仆打扮妥当。
到了次日天明,私出州衙,直向孟村一带而去。日已西沉,行至一所小庄,即在庄头土地祠歇,。不时天将二鼓,遂住于土地祠中,【凶暴难除神明痛恨,其必默助此行乎。】不多时,听得路上有几人走着说道:“咱村里阎荣昨晚晌,不知上那里去。次日早晨背来一个闺女,不知怎么闹的,连他儿的命也搭上了。阎荣没有喊成冤,州官将他带了去,这是怎么说起?”一人答道:“那个小子,还有什么说头!成天家和孟村魏勇打成骨头连成块的,还有什么好事,不用管他!”二人唧唧咕咕,越说越远,渐渐不真了。【非土地神暗差人泄漏真息乎。】杜清听了这话,便知阎荣亦系贼徒。主仆不敢说话,止待天明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