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撇下我一人,幼而无依,不科竟为人所共欺。谁是宗族,谁是邻里,我万出无奈,不得不立志北上。”李金华道:“逃至此有何投奔?”乞者道:“我有胞伯,现任保定。”李金华道:“莫非就是那谢杏村先生么?”乞者道:“那系胞伯之号。”【愈说愈近。】李金华起身道:“失敬失敬!”申孝思亦起身道:“少兄台何至于此?”李金华忙令李忠到了大街,买了几件新鲜衣服,与谢子莲换了。谢子莲道:“二位先生尊姓高名,如何待我若此之厚””【不惟子莲生疑,即阅书者亦代为之疑。】申孝思将名姓皆告明谢子莲,并道:“令伯大人前任此处知府时,救过李先生未过门的夫人,现今带任保定,令伯大人认为义女。少兄你与李先生还是门义亲哩。快快行个义郎舅礼罢!”【孝思可为趣极。】谢子莲果然向李金华深深一揖。李金华自然相还。申孝思道:“称你为兄,我年岁过长,况系李老弟为义亲,你算老弟罢。老弟你今多大岁数?”谢子莲道:“一十三岁。”【幼不忘本,壮必超群。】申孝思道:“你上保定怎么跑到天津来了?”谢子莲道:“我要饭讨生,还有甚么准头,况且又不认得路呢。”李金华道:“是这么说,是这么说。”申孝思道:“果然是亲三分相么。”说着,三人不觉大笑。晚饭业已齐备,三人用过,又说了些闲话。【观子莲与金华奇遇,虽曰在人,岂非天缘善巧哉。前有谢公之方便,收金华待聘之妻,保定美操,视义女如己女,何其怀仁无尽量也;今有李公之方便,收杏村落泊之侄,矜恤孤贫,视义亲如至亲,何其仗义无区别也。然子莲与淑媛同在髫年,同遭穷迫。一则迫于不得已,而流为妓女,非独标雅淡,不足彰其坚贞永操。一则迫于无可奈,而流入乞儿,非独唱孝歌,亦不足彰其固穷幼志。淑媛也而淑身如玉,子莲也而莲洁香远,彼此磨历各成其志,天使谢李交相收蓄保节矜孤,同一善行也,前后恰遥相对应。】
正欲安眠,忽听河岸之上有妇人哭声不止。【歌声才止,哭声忽来,波外生波。】申孝思道:“这是那里痛哭?”【悲不忍闻。】李金华仔细听听,【用笔用情,一样仔细。】谢子莲道:“不用听了,这又是河岸之上一个老妈妈哭。过午哭了一次了。”【夜半哭声到客船,有心人曷能忘怀。】李金华道:“也不知为的甚么?”谢子莲道:“听说他有一子外出,年余不见音信,家中难以度日。他儿媳百出无奈,自卖本身,以养其婆母。他儿媳妇今日过午被人买去,这是他婆母痛哭。”【大不吉祥之兆。】李金华道:“不知卖于何处?”谢子莲道:“知不真切。”申孝思道:“我下船探听探听。”李金华道:“我去探听罢。”说着便起身下船。
到了岸上,遇见一人,遂问道:“兄台少住,有话请教。”那人站住道:“好说好说。你老有甚么事?”李金华道:“时闻一妇人痛哭,听说他有一儿媳,已卖于人,不知卖到何处,请问兄台知其详否?”那人道:“你老当是他真哭么,他这尽是假相!胡弄不知道的。【装模作样,大哭小叫,非不良妇,不能弄这伎俩。】他儿被他赶出,他媳被他逼走,因他婧家无人,竟将他媳卖到东关杜家去了。”李金华道:“有此等事。他家姓么?”那人道:“他儿叫作冯助善。这个老婆娘家姓田,系冯助善后娘。【从邻人口中,道破真情,方见前回送官坐误,恶毒心肠。】他儿媳娘家姓高,现今买他的这一家并非此处人氏,系河南固始县人,姓杜名润。被流贼之害,进京找其族家,未曾找着,回到此处买了一处房宅,孤身一人,欲办个妾,好与之作吃作穿,故将冯高氏买去。”李金华道:“多多领教了。”【问者仔细,告者详明,毒妇作排,略见大概。】那人拱手而去。
李金华回至船上,诉说一遍。申孝思道:“这必是杜雨亭族间兄弟。何不前去一问,若可挽回,岂不更妙?”李金华道:“天将二鼓,即可速去。叫李忠与弟同往。”申孝思道:“不错不错。”
李金华遂同李忠直赴天津东关,找着杜家门首,将门叩了几下。门内有人应声而出,开门相见。李金华道:“杜先生在此处住否?”答道:“岂敢岂敢,那便是在下。尊兄有何事到此?”李金华道:“雨亭兄与先生同族否?”杜润道:“系弟伯叔兄弟。”【既是雨亭兄弟,自易挽回。】李金华道:“弟系江南之李金华也。与雨亭兄拔贡同年。”杜润道:“不识尊兄大驾至此,有失远迎,请里面叙话罢。”说罢,二人携手而进。来至客座,分宾主落座。
李金华道:“兄台如何到此?”望乞赐教。”杜润道:“去年冬间,被流贼之害,一家失散,不知死生,弟自己带了百余两黄金投向京都。家兄久已卸任,亦不知避居何处,遂回到天津。实难回家,一题回家,便浑身立战,真是将胆唬破了。故在此买了一所房宅,置了几十亩田地,为长远之计。”李金华道:“听说兄台纳了一位如夫人?”杜润道:“尊兄怎么得知?”李金华遂将所闻诉明。杜润道:“题及此事,弟正在难为之际哩。过午时候,接他到来,他直是暗暗弹泪。弟何曾知这些情由!及细细追问,方知其详。弟岂敢作此大孽,不得不将他寄在邻家,保其名节,【不敢污人名节,是真君子身份。】明日在作计议。”李金华欠身道:“兄台大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