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。他的叔父苏诚斋虽是个知县,却甚风力,况兼苏星这小猴子奸猾异常,欲与为难,未可轻易。”张其白笑道:“卜兄也胆怯,真乃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。不要说诸兄的势力,就是小弟一个现任吏部公子,难道反胜不来一个知县的侄儿?若依小弟愚见,妙在不要别寻领路,只消写了一张状纸,以冒势杀人大盗虚架成词,竟告在诚斋手里,这叫泥浆灌足之计,连他自己也洗不干净,怕不着急?自然去央几位大位来调停吾辈,无过是丽日优住之类。那时夏兄只消写的两个字去,他就一发着急了。”元虚忙问道:“两个甚字,却如此得力?”其白道:“一个辞字,一个谢字。他见这辞谢贴儿,知事不妥,心下怎不着急?自然有换人来,再三拜求,那时放说出,只要苏星这个小畜生来,也让我们打个畅快,方才罢手。”卜长俊道:“张兄也不要太打料得好了。倘不能如兄之愿却将奈何?”张其白道:“杀人大盗这样大枢纽头,怕他不胆寒?即使追究出真情来,那吃酒行凶,打坏夏兄是实。他一个知县,难道该纵容子侄在任撒泼,凌辱斯文的,么?他的官笺为重,不怕上司参究么?再或不如我意,只消家父一言,连他这知县也诸大门之外,岂不更为直捷爽快?”说得大家一起欢喜道:“有张兄如此作用,吾辈之耻可泄,夏兄之辱可复也。”张其白道:“不敢相欺,那些触笔头的求老三,还请教我这老法家里。话虽如此,但兵贵神速,今晚写了一章好状纸,明早便去施行。”众人都道:“有理。”元虚忙叫左右,铺设纸笔。大家商量了有半夜,才写得一纸状词,打点次早当堂投递不提。
且说苏紫宸,出了夏元虚家园门,一径回至衙内,将此事一一告知诚斋.诚斋道;“虽是如此,也只该君子绝交,不出恶声,不宜孟浪,以伤自己品格.”紫宸道:“心盲之辈,只宜闭户潜修,勤学补拙。他偏要蝇集蜂忙,摇头展翅,备诸丑态,世俗从而和之,将士风日漓.若不痛惩一番,以警将来,则斯文扫地矣.“诚斋道:“就要整顿斯文,也只宜循循善诱,岂必血气为哉?况这班呆物虽是碌碌之辈,然皆悻悻之徒,安肯虚心服善?必将志图报复。”紫宸笑道:“饱侄毒手,恐已胆落,即使欲为楚汉,亦直用靴尖踢倒耳,叔父何畏焉?”诚斋道:“我岂畏之?但事有所必至耳。自今以后,汝亦只宜敛迹潜修,毋作游侠之习.”紫宸唯唯而退。
次早诚斋坐堂,才开得门,尚未放告,忽闻声鼓叫屈。诚斋忙传问何事,原来就是夏元虚.抬头看时,只见他果然脸青嘴肿,衣巾碎裂,同着一班无鞍公子.口中乱嚷乱叫道,“反了,反了。”诚斋心下已自明白,却只做不知,出位来问道:“尊兄有甚事情,不妨宾馆领教。”夏元虚等俱怒气勃勃的道:“禁城之内,白日杀人抢劫,事属异常,尚何暇投宾馆.今治晚生等具有情词,乞老父母大人即饬差捕究,以正国法.”诚斋惊道:“森严之下,怎有如此变异?既有状词可取上来。”左右即将状子呈上,诚斋一看,只见其状云;
钱塘县学生员夏天生具呈为倚势劫夺杀人大变事切:天生于本月十五日,宴集同袍,会文于浣花园中,惨遭凶盗。苏星窥知珍玩艳目,顿起盗心,持刃突入,冒称老父母是伊叙父,杀人肆劫,财宝一空,举家震骇。有在社生员张其白、卜长俊等为证。伏念禁城之内,岂容白昼杀人;闹市之中,那许绿林行劫?虽作盗者有恃,念敷化者无私。叩乞严捕重究,追赃正法。上呈。
诚斋看毕,拍案大怒道:“杀人大盗,法所必诛。又冒称本县为叔,死有余辜。既禁城闹市白日抢劫,岂邻里坐视,汛兵不救的么?”张其白道:“园隔重楼,内中被盗,外实不闻。惟治晚生等因社期会饮,是以目击其事。”诚斋道:“既张兄亲见,谅非虚谬。但杀人大盗所关非小,又且干连本县,若少有架捏之词,鞠出真情,则罪有攸归,诸兄宜斟酌其可否。”
夏元虚等见诚斋不欲准其词状,只道胆寒,乃一齐嚷道:“强盗重情,岂可宽纵?别无斟酌。若老父母这里不准,生员们即赴公祖按台处投控。”诚斋微笑道:“既诸兄别无斟酌,本县难道倒要斟酌?但事关重大,罪成不小,必须先详问一个的确。既事经奉县,自有堂规,诸兄哲退仪门,只留夏兄在本县案前,一言始未,即便捕获其人。“说罢,目视左右,皂役会意,吆喝排衙。张其白等只得退立仪门,惟留下元虚一人。
诚斋正色问道:“状上写着道杀人肆劫,所杀何人,杀在何处,一一与本县明言,以便临验。”夏元虚、张其白等因一时气忿,又一时高兴,思量要把那纸老虎来恐吓诚斋,以为定当下屈服,那里曾打点到认真的田地。今被诚斋这一问,登时语塞,迟了半响道:“杀人者将欲杀人耳,实未着伤。”诚斋冷笑道:“杀人偿命,其罪不宥,岂有将欲之称?又焉知果将欲耶?既未着伤,为何将杀人二字来欺诳本县?已先坐着个故入人罪矣.”元虚道:“无虚不入词,此不过引用助语,乃治晚生等用惯的文法.但白日大盗,老父母何得徇私容纵,反欲加罪于治晚生为绿林漏网?不识老父母诚何心也。岂盗果令侄乎?”诚斋大怒道:“有这呆物,不知法度,在奉县面前语言无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