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竟无形迹,心下十分不信,道:“果真是梦不成?岂有此理!这诗现在,决非是梦做,今晚不着,到花前苦诉衷肠,看是如何.”
等得到晚,果然又至文官阁前,只见花阴之侧,月光之下,早有人行动。秋遘吃了一惊,只道是儒珍,忙闪入暗处窥探,原—来就是梦中美人。秋遘如获异宝,即上前相见道:“卿好信人!使我在风露中翘待这四五夜。今之相逢,又不要负此良宵,早赴阳台可也.”剑花双眉锁柳,低低应道,“与君缘浅;却将奈何?”秋遴笑遭:“只要芳妹不来奈何于我,更有甚缘浅?念陈某决非薄幸,致负芳妹深情也.”剑花道:“妾岂敢奈何于君,实因奈何之势相逼,不得不奈何耳.”秋遴道:“芳妹今夕言语支吾,是欲背负前盟?不然,卿果何人,却有甚奈何之势相逼耶?”剑花迟疑半晌,道;“君不问,妾亦不敢言.妾实非人,乃玉芙蓉之神也。因蒙君一诗之感,杯酒之患,故不避嫌疑,会于文官阁,聊欲慰君寒毡寂寞。不期惊散,以为次夜又好完愿.岂料此园花神,道妾盗窃春容,献媚惑君,大加狼狼藉+不许妾托根此园,已遣妒花风雨二将,贬妾远置扬州,限定明日起离故土,不能少缓。今少幸遇花神去赴小春宴,故得潜至一会,只此与君长别矣。”说罢黯然悲泣。秋遘见说惊讶,道:“如此卿乃芙蓉之仙矣。但何物花神,却如此作恶,而卿又如此恐惊于彼?”剑花道:“此园春色皆此花神执掌,荣枯一惟其指使,焉得不恐惊耶?”秋遴见说凄然道:“然则只此一会,明日即此会不可得矣。”剑花泣不能答。秋遴见其花容惨淡,珠泪盈眸,情不能胜,举袖向拭。两下正在凄楚不舍,忽然乌云四起,垦月无光。剑花棉衣大叫道:“风雨二将至矣。君请自加珍爱,幸勿以妾为念.”,语毕,化作一阵香风而没.秋遴爽然若失,四顾风雨大作。无奈回房,和衣而寝.反复追思,辗转不寐。次早侵晨起身。即到园中,果见文官阁前玉芙蓉被夜来风雨连根拔起。秋遴寻视根底,泥土皆无,惟留一穴。心下不胜惊讶,偷看四下无人,对穴暗暗苦切了一番。正是;
早知今日仍离别,不若当初莫遇高。
自此之后,诗酒两绝,日日没情没绪,惟危坐纳闷而已。儒珍见其精神恍惚,诘问缘故,秋遴并不肯吐出真情。一日正值冬尽,降下一天大雪,甚觉寒冷.秋遴与儒珍暖酒于文官阁上.赏雪赋诗,酣然畅饮。儒珍道:“追忆秋尽之时,与兄在芙蓉花底停杯问月,觅句撩花.自此之后,不知吾兄何故竟苦读窗下,不寻乐境,直至今日再见昔时豪兴?”秋遴见说,顿然皱眉道:“非弟不寻乐境,是亦乐境寻弟而至苦耳。”儒珍笑道:“兄又来打诳语了.既乐境寻兄,极为人身三昧,岂反至苦?莫非吾兄欲独学乐而苦弟在此耶?”秋遴徐徐应道:“非也,因罗浮之言验耳。”儒珍惊问:“若是,则兄果有所遇耶?”秋遴即将那夜遇着剑花和诗并后诀别之事,细细诉说了一遍.儒珍吐舌道:“原来有此奇事.但不知所和之诗做得何如?”秋遴即叫樵云到书房中床间枕下取了诗笺,递与儒珍。儒珍看毕道:“香艳之句实出新奇,不信花月之妖有此才思,怪不得吾兄恋恋.然虽情有所钟,还望以鲁男子之肝晒远此魔境为妙。”秋遴笑道:“诗隽人佳,香温玉软,即鲁男子宁不醉心哉.”正是:
憔悴因花病,多情为月痴。
相逢鲁男子,我恐亦相思.
只因这一相思,有分教:扬州东阁春风夜,红拂东归似向时。不知后事,下回自然分解.
评云;
传奇用人如请客,有正客,有陪客,王儒珍与陈秋遴皆正客也。然皆是正客中毕竟略有区分,则王为正中之正,陈为正中之陪,亦犹《千山冷燕》山、燕为正中正,牛、冷为正中陪,而此外则概是陪客。一路读去,自能辨之也。操觚之人,我不奇其能得此法,而奇其写遇花仙偏出正中之陪客.离奇惝恍,殆惟恐阅者遽亦识别其谁正谁陪,而故设此疑阵,以颠倒其耳目耶?然此法亦非是书所创,并不故设疑阵,颠倒人耳目以为快,而人之耳目戍竟自颠自倒也.故须明白指出之。
第三回
扶父枢瑶枝叩阉
诗曰:
鹿鹿风尘似奕棋,功名二字计多非。
一代贤良罹贝锦,几回鬼城肆萋菲。
中郎有女才如凤,伯道无儿缩似龟.
释路不留闺阁态,九重扶得父骸归。
话说蔡其志因夏英保举,钦召入都,即叫蔡义去打听,好于次早入朝见圣.蔡义去了一会来说道:“小的方才去到吏部衙门打听,多说夏老爷已死。又为了什么保举之人谋叛,罪及荐主.夏老爷虽死,说还要拿家属余党哩.”其志见说,呆了半响,道:“此言从何而起,莫非讹传么?”蔡义道:“小的也防差误,又细细访问的确,才敢来说。”其志道:“这个又奇了。夏老向称廉明,岂有滥荐人的?此必与同事不和,一旦欺其子幼党辗,架此乌有之词,影射污陷他的,可见人在人情在矣。”固叹了一口气道:“我来意原恐负夏老知遇之情.今看宦途如此险恶,还要做什么官,不如明日上道辞表。倘蒙恩准,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