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做了夫妻,便不言诸。却被滕爷审出真情,将他夫妻抵罪,释放小人宁家。多承列位亲邻斗出公分,替小人赛神。老翁,你道有这般冤事么?”老者道:“恁般贤明官府,真个难遇。本县百姓有幸了!”倪善述听在肚里,便回家学与母亲知道,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。“有恁地好官府,不将行乐图去告诉,更待何时?”母子商议已定,打听了放告日期,梅氏起个黑早,领着十四岁的儿子,带了轴儿来到县中叫喊。大尹见没有状词,只有一个小小轴儿.甚是奇怪,问其缘故。梅氏将倪善继平昔所为,及老子临终遗嘱,备细说了。滕知县收了轴子,教他且去。”待我迸衙细看。”正是,有诗为证,诗曰:一幅画图藏哑谜,千金家事仗搜寻。只因嫠妇孤儿苦,费尽神明大尹心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八回 画图哑偈作鬼分家 暗谋先定判断明证
不题梅氏母子回家。且说膝大尹放告已毕,退归私衙,取那一尺阔、三尺长的小轴,看是倪太守行乐图:一手抱个婴孩,一手指着地下。推详了半日,想道:“这个婴儿就是倪善述,不消说了。那一手指地,莫非说有司官念他地下之情,替他出力么?”又想道:“他既有亲笔分关,官府也难做主了。他说轴中含藏哑谜,必然还有做道理。若我断不出此事,枉自聪明一世。”每日退堂,便将画图展玩,千思万想。如此数日,只是不解。
也是这事合当明白,自然生出机会来。一日午饭后,又去看那轴子。丫鬟送茶来吃,将一手去接茶瓯,偶然失挫,泼了些茶,把轴子沾湿了。滕大尹放了茶瓯,走向阶前,双手扯开轴子,就日色晒干。忽然,日光中照见轴子里面有些字影。滕知县心疑,揭开看时,乃见一幅字纸,托在画上,正是倪太守遗笔。上面写道:
老夫官居五马,寿逾八旬。死在旦夕,亦无所恨。但孽子善述,年方周岁,急未成立。嫡善继素缺孝友,日后恐为所戕。新置大宅二所及 一切田产,悉以授继。惟左偏旧小屋,可分与述。此屋虽小,空中左壁埋根五千,作五坛。右壁埋根五千、金一千,作六坛。可以准田园之额。后有贤明有司主断者,述儿奉酬白金三百两。八十一翁倪守谦亲笔。年 月 日 押。
原来这行乐图是倪太守八十一岁上,与小孩子做周岁时,预先做下的。
古人云:“知子莫若父”信不虚也。腾大尹最有机变的人,看见开着许多金银,未免垂涎之意。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。差人“密拿倪善继来见我,自有话说。”
却说倪善继独占家私,心满意足。日日在家中快乐。忽见县差,奉着手批拘唤,时刻不容停留。善继推阻不得,只得相随到县。正值大尹升堂理事,差人禀道:“倪善继已拿到了。”大尹唤到案前,问道:“你就是倪太守的长子么?”善继应道:“小人正是。”大尹道:“你庶母梅氏有状告你,说你逐母逐弟,占产占房,此事真么?”倪善继道:“庶弟善述,在小人身边,从幼抚养大的。近日他母子自要分居,小人并不曾逐他。其家财一节,原是父亲临终亲笔分析定的,小人并不敢有违。”大尹道:“你父亲亲笔在那里?”善继道:“见在家中,容小人取来呈览。”大尹道:“他状词内告有家财万贯,非同小可。遗笔真伪,也未可知。念你是缙绅之后,且不难为你。明日可唤齐梅氏母子,我亲到你家查阅家私。若厚薄果然不均,自有公道。难以私情而论。”喝教皂快押出善继,就去拘集梅氏母子,明日一同听审。公差得了善继的东道,放他回家去讫,自往东庄拘人去了。
再说善继听见宫府口气利害,好生惊恐。论起家私,其实全未分析。单单持着父亲分关执照,千钧之力,须要亲族见证方好。连夜将银两分送三党亲长,嘱托他次早都到家来。若官府问及遗笔一事,求他同声相助。这伙三党之亲,自从倪太守亡后,从不曾见善继一盘一盒,岁时也不曾酒杯相及。今日大块银子送来。正是,闲时不烧香,急来抱佛脚。各各暗笑,落得受了买东西吃。明日见官,旁观动静,再作区处。时人有诗为证。诗曰:休嫌庶母妄兴词,自是为兄意太私。今日将银买三党,何如疋绢赠孤儿。
且说梅氏见县差拘唤,已知县主与他做主。过了一夜,次日侵早,母子二人,先到县中去见滕大尹。大尹道:“怜你孤儿寡妇,自然该替你说法。但闻得善继执得有亡父亲笔分关,这怎么处?”梅氏道:“分关虽写得有,却是保全儿子之计,非出亡夫本心。恩官细看家私簿数目,便知明白。”大尹道:“常言道:清官难断家私事。我如今管你母子一生衣食充足,你也休做十分大望。”梅氏谢道:“若得免于饥寒足矣,岂望与善继同作富家郎乎。”滕大尹分忖梅氏母子:“先到善继家伺候。”
倪善继早已打扫厅堂,堂上设一把虎[ 皮] 交椅,焚起一炉好香。一面催请亲族:早来守候。梅氏和善述到来,见十亲九眷都在眼前,一一相见了。也不免说几句求情的话儿。善继虽然一肚子恼怒,此时也不好发泄。各各暗自打点见官的说话。等不多时,只听得远远喝道之声,料是县主来了。善继整顿衣帽迎接。亲族中,年长知事的,准备上前见官。其幼辈怕事的,都站在照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