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想此人顾视异常,莫非就是祸水,炀帝生了疑忌。待到退朝,便召左卫大将军宇文述,入宫面谕道:“左亲卫李密,神情有异,卿不得命他入宫卫。”宇文述唯唯退出,暗思炀帝不知为何故,防及李密,密和宇文述原有些交情,当下宇文述便暗暗的告知密,讽密称病自免,密便依了宇文述的话儿,上表称病,请求免职,炀帝有旨准奏。
密便脱了羁束,一意地结交豪杰,隐怀大志。
这天却有一客,登门投刺,请见李密,家丁接刺,入内禀报,密正和宠姬雪儿闲谈。授刺看时,却是晚弟李靖拜首,密不禁欢跃道:“三原李靖来了。”阅者可知三原李靖是怎样一个人物,李密要这般快话?原来李靖表字药师,为韩擒虎的外甥,自幼父母双亡,由外家抚养长大,却是足智多谋,深通兵法,甚为擒虎器重,时方弱冠,却负大志。见隋朝穷奢极欲,不惜民艰,料他国脉定不久长。便暗留意,物色英雄,共图大事。他在华州游学,闻知洛阳有个李密,专一结交英雄豪杰,大有才略,志气雄远,他不禁心生爱慕,有意结交。便在华州启程,到了洛阳,径造李密寓所,登门请见。李密只因韩擒虎生前曾和李密道:“可与之谈孙、吴者,如今唯有我甥李靖了。”密因此知靖是个英雄,闻他到来,怎的不要欢喜。当下便如飞地迎接到了内堂,分宾主坐下,各道一番钦慕的话儿,密即命家人设下盛筵,殷勤款待。靖闻李密已辞职告隐,鼓掌称善道:“大丈夫当自谋久远,怎能屈居人下!”李靖一语,正中密怀,越发的相谈得密,只恨相见太晚。
正在欢饮间,家丁入报道:“越国公府杨爷到来。闻知座上有客,在外相候。”密笑道:“玄感来了,公且宽坐,待我招他人入内与公相见。”密说着,便出外而去,不多时候,密和玄感携了手儿,大笑而入,指着靖道:“此公便是三原李靖。”
玄感留神瞧那李靖,只见他面如冠玉,凤目剑眉,两耳垂珠,风神潇洒,不觉十分起敬。家丁添上杯筷,重整筵席,李密邀两人一同落座。密问玄感道:“令尊的身体,此刻已可告痊了?”玄感愁眉道:“只因家父的病势,日见沉重,小弟故此前来,还须请教。”原来玄感的父亲杨素,从那天在殿阶上面神经一时错乱,见杨坚的魂儿白昼出现,跌了一跤,口吐鲜血,由家丁送回了府中,病势一天见重一天,到了如今,越发的奄奄一息了。玄感想着了老父一死,炀帝难免加害,甚觉惴惴不安。寻思无计,便想起了李密,意欲和他商议,故来相访。
李靖听了玄感的还须请教话儿,便停杯问道:“杨兄有何见谕?”玄感见有李靖在座,不便即时说出,甚觉为难。李靖见了这副神情,便离座道:“二公若有密语须谈,小弟暂停告退。”密一手将靖按住道:“公非外人,但请安坐。”又顾玄感道:“杨兄不须疑,尽请直言,也许靖公还能替公设法。”
玄感见李密如此说,便向俩人拱手道:“二公有所不知,今上怀忌家父,且有灭族的话儿,小弟深恐家父一旦去世,今上难免加害,欲求万全的策儿,偏又苦思不得。敢求二公,可能替弟谋一善策,解去此危?”密沉吟了一回道:“要是令公不讳,兄便可借了守制的名儿,辞去各职,不再入仕,卿得逍遥无虑了。”李靖摇首道:“今上猜忌的性情,不让乃父,他若有意寻仇,辞职也是没用。”玄感不禁连连点头道:“靖公的话儿,正是小弟所深虑。”靖举杯饮尽了酒儿道:“不是靖酒后狂言,依弟愚见,杨公此后,不妨贿通幸臣,求一外放的职儿,便可先行戒备,整顿甲兵,今上果以不测相加,即可立即发动,据兵一隅,相机进取,天下事尽在人为,帝皇那有种儿不成?”
玄感听了李靖的话儿,不觉脸上现了一团喜色,暗佩李靖的心雄胆壮,谋远可取。李密却哈哈大笑,连饮了三杯酒儿。
玄感饮了一刻,便先行起身告辞道:“家父病势甚重,小弟不敢久留,只得少陪二公了。”密和李靖便一同送出,到了门外面,临别的时候,玄感执了李靖的手儿道:“敢请我公,和了李公同临寒舍一回,小弟尚须多多请益。”李靖点头道:“改日自当造府。”玄感始登骑而去。李密和靖重行入内落座,密因器靖心深,径命雪儿出外,拜见李靖道:“此是大英雄,卿须识之。”雪儿轻折柳腰,深深拜倒,慌得李靖离座,连称不敢。雪儿站起娇躯,盈盈笑道:“妾在屏后听了多时,甚佩公的高论,真是当世的神人了。”李密笑道:“卿既是慧眼识英雄,何不歌一佳曲,替靖公解酒。”雪儿笑道:“今晨读得无名氏的诗儿两绝,且待贱妾借来一唱,不知可使得?”密道:“只要清新,管他借来自撰。”雪儿便俏转珠喉,曼声唱道:岩前流水无人渡,洞口碧桃花正开。
东望蓬莱三万里,等闲归去等闲来。
跨鹤归来不记年,洞中流水绿依然。
紫箫吹彻无人见,万里西风月满天。
雪儿唱罢,李靖甚是叹赏,待到酒阑,靖便欲告辞,密哪里肯任他回去,坚行留下,遂订了深交,日后自有一番大事。
正是:英雄原是爱英雄,卿须怜我我怜卿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