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不信。”炀帝笑道:“御妻不必论他有灵无灵,且看他的殿宇形象;若能庇人,何不自庇一庇?”萧后道:“神明只恐皮相不得。”炀帝道:“今日且皮相他一遭,看他有何灵显?”因问左右道:“琼花在于何处?”左右道:“在后边台上。”原来江都这株琼花,乃一仙人道号蕃厘,因谈仙家花木之美,世人不信,他遂取白玉一块,种在地下,须臾之间,长出一树,开花与琼瑶相似;又因种玉而成,故取名叫做琼花。后仙人去了,乡里诧为奇怪,遂盖起一所蕃厘观来,以纪其事。此花只有一丈多高,花色如雪,蕊瓣团团就如八仙形状。香气芬芳异常,与凡花俗草,大不相同。故此擅了江都一个大名。当日炀帝与萧后才转过后殿,早远远望见一座高台上,琼堆玉砌地白了一片,异香阵阵扑面飘来,炀帝满心欢喜,对萧后说道:“果是名不虚传,今日见所未见矣。”满肚皮打点到花下去痛饮。不期事有凑巧,将走近到台边,忽然花丛中卷起一阵香风,甚是狂骤。怎见得?
但见:
乱卷非无意,不知谁指挥。
吹来寒扑面,飘去冷侵衣。
细逐浓香舞,纷驱淑气飞。
盖缘花作祟,故此弄春威。
众宫人太监见大风起,慌忙用掌扇与御盖团团将炀帝与萧后围在中间,只等风过,方才展开。炀帝再抬头看花时,只见花飞蕊落,雪白的推了一地,枝上要寻一瓣一片却也没有。炀帝与萧后看了,惊的痴痴呆呆,半晌作声不得。还是萧后说道:“才进去时,还望见满树是花,如何一阵风就都吹落,有这等奇事!”炀帝大怒道:“一树好花,朕也不曾看个明白,就落得这般模样。殊可痛恨!殊可痛恨!”回头又见台上搭起一座赏花时的锦篷,篷中的筵宴俱安排的齐齐整整,两边簇拥着笙箫歌舞,甚是兴头。只奈台上琼花落得干干净净,十分扫兴。
欲要竟自回去,却又辜负来意;欲要坐下饮酒,又殊觉没有情致。沉吟了半晌,心下一发气将起来,对萧后说道:“这哪里是风吹落,都是花妖作祟,不容朕见。不尽情斫去,何以泄胸中之恨!”随传旨叫左右斫去。众夫人忙劝道:“琼花天下只此一株,若斫去,便绝了天下之种。何不留下,以待来年?”炀帝怒道:“这琼花,朕一个巍巍天子,既看不得,却留与谁看?今已如此,安望来年?便绝了此种,有什要紧!”连声叫斫。众太监谁敢违拗,就将仪仗内的金爪钺斧,一齐动手。登时将一株天上少、世间稀的琼花,连根带枝都砍得粉碎。
正是:
琼花本是仙人种,不与庸愚流浪看。
寄语君王休怒斫,香魂满地已先拚。
炀帝既斫倒琼花,也无兴饮酒,遂同萧后上了玉辇,便叫发驾还迷楼。萧后在舆中对炀帝说道:“这花明明看见,忽然就落,莫非是方才戏侮了神明,神明弄神通来显应陛下。”炀帝笑道:“朕为天子,乃人神之主,谁敢在朕面前来弄神通!若果如此,朕就连这所蕃厘观都拆毁了,看他如何?!”萧后道:“这观中乃玄门,与鬼神不同,或者什么仙人来游戏,也未可知。”炀帝笑道:“御妻看得仙人这般容易,哪里就有在观中?”二人正闲论处,忽许多军卫簇拥了一个道人来奏道:“这道人拦了大路,不肯回避,又口出胡言,故拿来请旨。”炀帝将那道人上下一看,只见:穿一件破衲头,七拼八补;戴一顶旧唐巾,前矮后高。绦子腰间,接而复接;麻鞋脚下,穿之又穿。背上药葫芦,大大小小;手中水火扇,缕缕丝丝。虽然是草木形骸,却无一点尘俗之韵;纵然非庙堂气象,倒有几分山野之风。若非教世乞儿,定是度人仙客。
那道人拿到面前,全不为礼。炀帝便问道:“朕一个天子,乘舆所至,神鬼皆惊。你一个游手小民,如何不肯回避?”道人道:“俺方外之人,只晓得长生,只知道不死,哪管什么天子?谁问什么乘舆?”炀帝道:“你既是方外人,不知天子乘舆,就该原在山中修你的心,炼你的性,又到这辇毂之下,来做什么?”道人道:“因见世人贪淫好色,自送性命,俺道人在山中无事,偶采百花合了一种丹药,要救度世人,故此信步来卖。”炀帝道:“丹药有何好处?”道人道:“固精最妙。”炀帝正因精神疲惫,不能快意。听见说丹药固精,就回嗔作喜,连忙说道:“丹药既能固精,不消卖了,可献来与朕。若果有效,朕当重重赏你。”道人道:“这个使得。”遂将一个小小葫芦解下,倾出几粒丸药递与近侍,近侍传与炀帝。炀帝看那丸药,只有黍米大校数一数,刚刚十颗。炀帝笑道:“这药又小又少,能固得多少精神?”道人道:“金丹只消一粒,用完了,再当相送。”炀帝道:“你在何处居住?用完了,好来寻你。”道人道:“寻俺却也不难,只到蕃厘观来问便知。”
说罢竟长揖一声,摇摇摆摆向东而去。炀帝因得了他的丹药,便不与他理论,收好了药,方叫回銮。须臾之间到了迷楼,炀帝与萧后众夫人,同入楼中坐下。因在蕃厘观中不曾吃酒,随叫看宴。不多时排上宴来,大家围坐而饮。饮不多一会,炀帝因得丹药,一心要去试验,便无兴饮酒,巴不得萧后散去,又不好明